刻有多狼狈,一任泪水淌满脸颊。
孟秀君却是有些惊慌,连忙吃力的坐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块绣了“秀”字的绢帕,轻柔的擦拭夭璃哭红的脸蛋,嘴上还温声哄道,“乖孩子,不哭啊,哭了就成花脸猫了。”
夭璃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孟秀君,愧悔、激动、兴奋、不安一众情绪蜂拥而上,脸颊上是轻柔的力道和娘亲的温度。
这是她头回近距离感受娘亲给予的温暖,却不是她们第一次相处。
第一次,孟秀君被人强吊着一口气,活体剖出夭璃,只来得及给女儿取好名字,却没能等到女儿睁眼的那一天;
第二次,一个在洞中垂死挣扎,一个在洞外冷眼旁观。彼时她们之间还有着积压了千年的恚怨和误解,隔如山岳;
第三次,千年隔阂冰消雪融,可她却在女儿的怀里逐渐消逝,连魂魄都没有留下。一个痛彻心扉,而另一个已入死境无感无知。
这一次……
夭璃轻轻阖上眼眸,扬着脸在柔滑的触感上贪婪的磨蹭,鼻翼间满是馨甜的草木清香,是娘亲的味道……
这一次,她沉醉在久违的天伦之乐当中,而对方,却仅仅将她当成了偶遇迷途的女娃,秉着母性的本能给予适当的温柔。
世间至痛之事究竟为何?
若是询问当年的夭璃,想必她定会踌躇半日,不置一词。
而若是询问此刻的夭璃,答案定不做二想。
世间至痛,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孟秀君连日奔逃体力流失太严重,没多久又陷入沉睡。燃烧的篝火令夭璃有些不舒服,这也难怪,火能却邪,夭璃本身便是邪灵,暗夜别墅的壁炉里头燃烧的,都是华曦经过处理的火焰,此时她遇见这等天地之火,自然是要忌惮三分。如果换做平日,夭璃定会立即浇灭这篝火,而此刻正是夜间凝霜降露之时,山洞中又湿冷,孟秀君怀着身孕,烤着火还缩成一团,若是将火灭了怕是不用纪无妄来,命就折腾没了。
夭璃摊开手掌,以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掌心纵横蜿蜒的纹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厌弃过自己。她是千年难遇的厉鬼,是能与鬼王一战的邪灵,空负一身旷古绝今的强大鬼力,却连为自己的母亲取暖都做不到!
她能怎么办呢?鬼属阴邪,如何能驱使人世间至纯至暖的火力?她第一次羡慕起颜霏来,和鬼神相比,人类太过脆弱,可偏偏就是这样脆弱的人类,却可以为自己的至亲烤火取暖。
多么大的讽刺啊。
夭璃甚至不敢靠近孟秀君,她担心自己的强横鬼力会影响到孟秀君的身体,她看着母亲隆起的腹部,竟然生出了嫉妒此时安卧在母亲腹中的自己这种可笑想法。摇摇脑袋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夭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裙摆,将青练放在草垛旁,缩起身子,缓慢枕在巨大的镰刃上。只一瞬就又弹了起来,不行,不能睡,夜色下的火光太明显,纪无妄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她必须醒着,哪怕是胡思乱想折磨自己,也必须要清醒!
她转头看向孟秀君熟睡中秀美的脸庞,心中默默许下坚定的誓言。
您曾经守护我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现在,换我来守护您。
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