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神却是死的,就像枯叶燃尽后残留的一点灰烬,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只要一想到,许扬已经死了,而把她逼死的人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每天在我面前又笑又闹、又跑又跳,仿佛根本就没有许扬那么个人一样。他们还有无限前途,以后也可以继续厚颜无耻的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若干年后还能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提起当年班上有个女生车祸死了,或者干脆就忘了她……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根本无法忍受。”
只要这么一想,心脏就忍不住剧痛起来。痛得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所以一定要杀掉才行。杀掉他们的时候,真开心啊。”
他们欺负许扬的时候,大概也这么开心吧。
因为在许扬告老师之后,他们倒是越做越过分了。就像是要惩罚她给他们添了麻烦一样,那些男生欺负起她来更加恶毒刻薄起来。把她绊倒在地之后还故意用鞋尖去踢她的腿,一边踢一边嘲笑她,“你不是能的很吗?继续告老师啊。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跟小学生一样,被碰一下就去告老师。你倒是继续去告啊。”
那时候的许扬已经明白了,老师是不会帮她的,不,大人都不会帮她的。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小孩子打闹,根本不算事。这点小事都要找大人来“主持公道”的女生,比欺负人的男生更惹人烦。
而在同学之间,欺负她的主力安一涛那伙人在男生里面是领头人物,在女生里也很吃得开。经过他们的嘴,许扬“娇气”“矫情”“假正经”“就会打小报告”的名声不胫而走。不只是男生会拿这事开玩笑,连女生提起来都不免带着嫌弃的口吻。
“那女的烦死了。”
“整天搞得别人都想怎么她一样,有病吧?”
“碰一下都在那大惊小怪半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许扬在学校里越发的沉默畏缩起来,她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古怪。唯一能够得到放松的时间,就是在慕子晗的病房里。尽管她们偶尔也会争吵,但对于许扬来说,那里是最后的避风港吧。
如果是慕子晗的话,倒还可以找家长解决这件事。但是许扬和她是不一样的,小学时候,不管是因为什么被找家长,她爸妈回去一定会先揍她一顿,因为她让他们被老师叫去学校“丢了人”。假如她真的为此找了她爸妈,情况不仅不会改善,反而会更恶劣吧。
于是一切就这么恶化下去。
恶化到了那一天。
他们又一次把许扬推倒在地上的时候,衣袖在挣扎中被扯了上去,露出手臂上鳞片状的病变。尽管许扬立马就把衣袖拉了下来,却还是被安一涛眼尖看到了。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把衣袖扯上去给所有人看。
“遮什么遮啊,给大家都看看啊!”
“呕——恶心死了!”
“这块皮都烂了吧?老大你还不放手,小心被她传染啊!”
“会传染吧?肯定会传染吧?”
“她不会全身都有吧?嘶……脏死了啊!”
“扒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扒了让大家伙都见识一下!”
“扒!”
“扒!”
“扒!!!”
谁也没有注意到,许扬摔倒时候碰到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那只录音笔录下了所有的一切。
不论是声嘶力竭的惨叫,还是衣服被扯破的嘶啦声,亦或是绝望的咒骂和哭喊,还是他们群情激动的欢呼声。
“喔喔~~~~~~~~~~~~~~~~~~~~~~~!!!!”
在许扬凄惨的哭叫声中,他们回以她的,是火山爆发式的大笑,那么可怕的笑声,嘲笑着她的凄惨,嘲笑着她的病痛,嘲笑着她的狼狈,那笑声里没有疯狂,却显得那样疯狂。笑声是会传染的,名为讥讽的毒素在人群里蔓延开来,每个人都在笑,他们全都在笑。喧嚣的笑声像是陨石一样把她的哭声砸碎了,海浪一样的狂笑盖过了她的悲鸣。于是她终于不再哭了。再也不哭了。
暴虐的狂笑退去之后,留下来的只有名为讥讽的残骸,那残骸在受害者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跳舞,裂开血盆大口对她说,你做出这样给谁看啊。
“你哭什么哭啊,搞得跟我们真的怎么你了一样。”
那些声音都被录音笔忠实的记录下来,只是连许扬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然她也不会在神思恍惚中将那只录音笔交给慕子晗,慕子晗也不会听到了。
连慕子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把那些声音反复听了多少遍。
慕子晗只知道,她从未听过比那更可怕的笑声,也从未见过比那更可怕的快乐。
他们多开心啊。
践踏她蹂.躏她侮.辱她这件事,让他们多开心啊。
只有她压碎他们的骨头,挖出他们的内脏,把他们咬成一堆烂肉……才能像他们那样开心。
那是多么恶毒的喜悦,恶毒到连脊椎都感到麻痹,喜悦到连心脏都为之颤抖起来。
慕子晗这样想着,看着贺阳,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慢慢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真的,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