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寂然护送出城之前杨尚文特意去了一趟原来住的东城小院,收拾了些许东西。枫灵担心生父杨四会亲自前来劫法场,决定让惜琴和杨尚文先向西在山林之间躲避几日,越过国界到南国,自己留到二月初十再去找他们,从西南取道,由蜀国进入南国,再去扬州。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避免边境过于严苛的检查暴露了三人身份。
惜琴虽是不放心,但也知道枫灵的用心并非没有道理,只好应了。
动身前夜,枫灵见养父房间仍亮着灯,便敲门进去,见他正在整理行囊,手里拿着一副卷轴,沉吟深思。
“爹爹,明早动身,还是早早休息吧。”
“呵,马上就休息了……枫灵,这是你母亲的画像,苏皇后的画像。”
“母亲……”枫灵心头一颤,伸手拿过画卷,徐徐展开,轻轻抚着画中人的脸颊,确实,苏诘很像她,自己是在眉目间继承了她的些许风采。
这画卷她年幼时见过,只是六岁之后就被爹爹杨尚文收了起来,还以为是侵蚀坏了,没想到,杨尚文居然留了这么多年。
没有人真真正正和她谈过苏若枫。她知道苏皇后德才兼备,宅心仁厚,纵然民灭以后,北国的史卷将嘉宗说得那么不堪,却对苏皇后始终是一片赞誉之词。
但那只是书上的她。
便是一年前她和杨四相认,杨四和杨尚文都有默契地不与她谈起苏若枫,只因为,回忆便是伤心。
“寂寞空庭情爱绝……爹爹,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杨尚文一笑:“才冠京华,至情至性,自然是完人。”他想了想,和枫灵讲了与苏若枫初见的情景。自然讲到了把酒行令,讲到了结拜,讲到了杨四,讲到了楚韶灵。
枫灵心头又是一颤,这样的一个生性活泼,自负高才的女子,在二十岁的光景,盛年而亡,必然令生者痛彻,为之伤情。
“母亲死后,父亲他……”
“三哥生不如死,却又不敢死,他怕一去之后,你就没了保障……更怕自己不能报仇雪恨……”
“父亲是一直恨着南北二国的皇帝么?”
杨尚文沉默一阵,轻轻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恨谁,只能恨他们了。”
枫灵低头看着画像,暗暗一叹。
杨尚文看着她的侧脸,迟疑片刻,问道:“枫灵……你心里有恨么?”
枫灵摇了摇头:“或许这话说得不孝,可是,我没有恨……”她轻轻抚着画上女子的一头青丝,“冤冤相报何时了……朝代更迭本就是天定法则,不是每个人都是汉光武帝,何况,卸下帝王桎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杨尚文偏头想了想,又问:“纵然齐公贤要杀你,齐恒也对你动了杀机,你也不恨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齐家父子确实让我心寒,但,我不恨——我还活着,爹爹现在也还好好地在我面前,我没有必要恨。”枫灵坦然道。
杨尚文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实在不知道是好是坏……”
枫灵笑道:“女儿原先确是怀着经国济世的大抱负,但现在也只有些小聪明和小贪婪,全然犬儒风范,不足以谋国,不足以逐鹿。何况我是女子身份,何况——我身上还牵着另个女子的命运。”
杨尚文也笑了:“怕是不止一个女子吧……”
枫灵一愣,转而讪讪:“爹爹,连你也要开女儿的玩笑么?”
杨尚文敛了笑容:“虽然爹爹想得开,不过,一个‘相公’一个‘女婿’还是叫我这把老骨头吃了一吓……不要透支自己,感情会随人终身,还是不要在年轻的时候太挥霍,细水长流方是正理。”
“什么相公……什么女婿……”枫灵茫然,却知道父亲在讲道理,忙点了点头。她向父亲告了安,转身回了自己房里,见惜琴正坐在床上,抱着胳膊,瞪向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枫灵上前扶着她的肩头,亲呢地垂首埋在她颈窝里,低声道:“早些睡了吧,好么?”
惜琴回身拥住她:“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枫灵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笑道:“没有牵挂,我便没有危险,所以你更是要小心才是,毕竟你还要照顾我爹爹,比我要更辛苦。明天你把青锋剑带上,那剑比其他剑轻,用着灵便些。”
“呵,你爹爹哪用得着我照顾,爽快得不像话……”
杨尚文的反应确实出乎意料,但也不至于不合情理。毕竟,凡人都是贪图安逸的,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千辛万苦,惊心动魄之后,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更何况,此时的枫灵,已经完全不是他可以掌握控制得住的那个太守千金了。
“做小辈的,还是要尽自己的责任……对了,咱们寻个有人烟的地方,到茶寮酒家吃饭或者向村里聘个老妈子做饭,可千万别自己动手。”枫灵忽然想起这个茬,忙提醒她。
惜琴幽怨地瞥了她一眼:“知道了……”
见她这副模样,枫灵轻笑出声:“我尽快去找你们,然后我们去扬州,看望你父皇。”
惜琴点了点头。
枫灵起身将室内的烛火熄灭,上床睡下了。
她没有把心思全然挑明——其实我想知道,你父皇是不是也能如我爹爹一样,轻易地接受我们……
惜琴也是如此忧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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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怜筝,朕想知道,你是图什么?”
御书房内,盛德帝面色铁青,他面前站着面色平静的怜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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