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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被三郎下令杀死之前,这人在游女和美酒的诱惑下把他所知道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尽管他知道的不多。
忍者头目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从中看到了什么,他虽然也有些吃惊并且看到了这种药丸的价值——若是有它们在的话,哪怕是面对鬼神也许也有一搏之力——但他只想安分守己,让一切回归秩序。
三郎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可以组织起自己的势力,他所掌控的地区内也确确实实存在自己的秩序——以他为顶点的秩序。
尽管有时候他会有一些心血来潮的举动,可能让清石心甘情愿地侍奉这么多年,就代表他是一位符合他理想的主人。
但这一切在这段时间内也开始有所动摇了。
千人规模的部队驻扎在沼泽深处,他们在清石的安排下扩散开来:就像过去忍者们在新月洲大地上所做的,他们分散成了好几个小的营地,忍者们隐蔽于流寇之中,掌握周围的动向。
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做。防卫工作,物资流通,安抚人心。别的人或许会因为这种权力的掌控而骄傲自满,但清石只是感到了不安。
自从到达章州以后,他的主人似乎全身心地沉迷于挖掘所谓能赐予神力的神水这件事上。除了带着那沼泽村覆灭时少部分跟着他的女人还有负责根据传说寻找神水的本地猎人和部分浪人去寻找这股传说中的力量以外,他对其它所有事情都不关心不在乎。
恶蛟食人,无孔不入的鼠蚁侵蚀了口粮。误入瘴气使得麾下的人有所减员,流寇们闹内讧以及趁着管理混乱偷盗财物和补给物资肆意挥霍的事情更是时常有之——清石本意是想把所有人都约束在沼泽中,他们的物资足够撑一个月,派出去购买也只需要少量人员便够。
可这些流寇哪有什么秩序可言,乱糟糟往外跑的他们早早就把自己的存在暴露给了周边的村民,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官府给盯上——可即便他把这些报告给三郎,他也显得完全不在乎。
然后事情就到了最糟的地步。
是恶鬼?是这片大地的诅咒?还是官府终于派出了部队。
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些什么人来到了这附近,而且己方接敌了。遇袭,并且惨败了。
在星罗密布的各个前哨营地被袭击,大火烧掉了他们三分之一的物资和财物以后,不耐烦的三郎直接让他“全权管制”,于是清石选择了通知部队回撤到本阵。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清点人数的他才恍然发现有近乎一半的流寇趁着混乱掳掠了财宝便离去了。
剩下的人数仅有600不到,并且糟糕的是作为心腹精锐的忍者部队和浪人部队有大批人员战死或者失踪。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精准地打击自己麾下的骨干部队,因为缺失了这些人员剩下的流寇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时,这个一向沉稳哪怕在失去故乡失去兄弟和诸多同胞的时候都没有慌乱的男人,长达10分钟陷于呆滞之中,无法言语。
是他终于在岁月的面前变得迟钝了吗,又或者一心一意想着忠心侍奉主人维持秩序,有朝一日便能回到过去的日子使得他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看着仅仅只剩下7个人的忍者部队。
“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的想法浮现在了清石的心中,他握紧了拳头,再一次尝试去向三郎报告并且寻求这位在过去一直很有能力的主人的意见。
然后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在对方玩世不恭的态度之下升起一股无名火,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对着本该侍奉的主人拔出了刀。
但瘦弱的独眼龙却以惊人的速度躲开了他的刀,并且一拳反击便把经验丰富的忍者领队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脊椎重重地撞在大帐厚实的中央支撑柱上,后脑把实木的柱子磕得都凹陷了进去,鲜血开始流淌,头脑昏涨的同时清石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瘫坐在那儿。
“你啊。”而三郎走了过来,用手指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的胸口,如是说道:“和绝大多数这个国家的人一样,太过于短视了。”
“只看得到眼前的东西,只想保住现有的东西。”
“皇族当了多少年皇族了?武士们的家族又有多少都是传承了上千年的。”
“是啊,是啊,荣光万丈,都具有优良的传统。”三郎掏出酒瓶抿了一口然后砸在地上摔碎,无法动弹的清石眼看着破碎的瓶口一点点溢出的黑色液体。
“你知道吗。”
“南蛮有腊墨,但不止有腊墨。”
“腊墨只不过是南蛮的其中一个国家。”
“像章州这么大的一块土地,就可以分成好几个国家,好几位王!高贵的王!高贵却不唯一。他们的王不是被皇室册封的,也不是靠什么千年传承的丰厚底蕴。”
“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为什么!”脸上全是青筋浮起剩下的那只眼睛尽是血丝的三郎咆哮着对着瘫坐的清石喊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也这样呢。”
“藩地的那帮人要对新京掀起反旗了,反,反得好!可我并不打算选任何一边站。”
“你、一定、不、懂、吧。”他又一次一下一下地戳着清石的胸口:“你只想着能回归到往昔的荣耀,只想着新京的大老爷们在吃肉的时候赏你几口汤喝。像条跟在武士老爷们屁股后面的狗一样靠着主人的威风耀武扬威。”
“要洗牌了,现在我需要的是有志气的人,像你这样的老古董就沉下去吧。”三郎转过了头,而清石则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逐渐要失去意识。
“大人,怎么处理?”一直跟着三郎的一个人这样问他,语气忠诚如侍于君侧的重臣——这曾是他的地位。即便感官已经越来越迟钝,清石的心却反而在这个时候无比清明。
‘啊,原来我早就’
‘被排除在外了’
担当的看似是管理要职,实际上却已经被挤出了核心圈子,三郎不再跟他分享秘密——假如曾经有过的话——只是把他打发去管理那些拖延时间的炮灰。如同仍旧心怀忠义的忍者在新京追杀时不得不将那份忠义藏在心中逃亡一样,他这9年时光献上的忠心。
在这个男人心中也毫无价值。
“丢池子里,应该能把他变成些有用的东西。”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三郎冷冰冰地丢下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