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万年宫。
官邸之中。
长孙无忌默默地听着阿罗所报,一时不语。
良久方道:
“这般说来,韩王此番,竟意于凤泉汤中设伏于主上?”
“正是。”
阿罗咬牙道:
“想不到这贼子如此大胆,竟敢这般犯事,不过主人,以阿罗鄙见,此番所为,竟不似他素日行德……
会不会另有内情呢?”
长孙无忌看了看他,半晌才摇头道:
“若说奇怪,倒也不奇怪。
毕竟眼下主上掌政之态已然日渐稳衡,于他而言,此非好事。
何况又加上一个武媚娘于中宫的掌控力日盛。
若他不尽速制造些事端来,引得朝中不安,怕是日后要想行事,便难上加难。
其实之前主上将他借疗养之名贬谪出京,已然引得朝中那些原本与他相交甚笃,甚至也不可说不是他一大助力的大臣们心存猜忌,渐渐离远。
如今主上处置波斯求助一事稳中有胜,朝臣们心中自有分明,主上政局日稳,他如何不急?”
阿罗点点头,又轻道:
“那主人,咱们是不是得设个法子,暗中解了此事?”
“不急。”
长孙无忌却缓缓摇头道:
“老夫之前已然说过,从今日后,政务要渐归主上手中,方为正道。
既然要渐归主上,那这些事,自然也要主上亲自来办。
你只消将这些消息透入宫中便可。”
阿罗点点头,心知长孙无忌也是有心要测一测那些影卫的本事。
说完此间话,长孙无忌又问道:
“武媚娘处,可有什么动静?”
“倒一时却无……
不过今日里听说了件事,说是前些日子代王殿下似乎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叫那武昭仪好是忧心不止。”
长孙无忌扬眉:
“何事?”
阿罗便将一早便安置在大宝殿内的眼线所传出关于李弘书朱一事详细说与长孙无忌听,又道:
“主人,这代王殿下如此聪慧,倒也罢了,可武媚娘却为何如此担忧呢?”
“她担忧?
她这担忧,是真是假,还是两说罢?”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目光放厉:
“眼下太子性子柔懦,虽有中庸之道,却无为君之德。
上下人等,尽皆看在眼里,也都清楚,一旦有了比太子殿下更加出色的皇子人选,这太子的位置,也不是动不得。
是以这后廷之中诸妃才不曾消停过——
那萧淑妃至今不肯死心就罢,不就是因为她手上还有一个雍王素节可以争一争么?
而这武媚娘,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
什么不求争位,只求逍遥……
自古以来,真正能说自己在说这八个字时但无半点儿杂念的,也只有先皇后一人而已。
她……
还是省省罢!
从当年代王殿下出生那一刻起,她的心中,只怕也就没停过要利用这孩子上位的念头!”
阿罗听到长孙无忌这样的言语,不知为何想起当年自己暗夜入宫时,见到的那个淡然处对的女子,张口欲言,却竟不知如何说好。
于是只得沉默。
良久,长孙无忌才叹了口气道:
“不过有一点,她对弘儿这孩子,倒是一片真心的疼爱。
何况她说得也不错,这样的事情,一旦现时便传了出来,只会叫她更加难办。
所以此番之事,未必便是她刻意为之。
若果不是她刻意为之……
那弘儿这孩子……”
长孙无忌说了一半,便停下不语,尔后又轻道:
“此事虽小,却变退微妙,你且自传了老夫的话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事轻没于无形之中。
明白么?”
“是。”
次日,午后。
万年宫。
莲池边。
因着天气日渐和暖,莲池中水又是引自汤池之故,是以这等春深天气,竟有数朵白莲轻然而放。
一大早,媚娘便抱了弘儿,由着明和带着一众侍卫左呼右引,来到莲池边,一睹这早开白莲的风采。
看了不一会儿,李弘便兴奋得呀呀直叫,伸手要去抓那看似咫尺却实在远于数丈外的莲花。
于是媚娘便笑着止住爱子,看看明和。
明和立时会意,着人置了画舫,安排了一众侍人,便请了媚娘带着李弘移驾池上,自看那些小宫娘们另乘了采莲小船于田田莲叶中穿行,自采莲而戏。
李弘在岸上,远远见那白船彩衣,于碧绿荷叶中时隐时现,雅趣纷然,着实欢喜不止,竟自拍了小手咯咯而笑。
媚娘见他欢喜,心里自也欢喜,便着明和速去舫边来,从一艘接了明和之令,速速驶回岸边的采莲小船上接了几支莲花来。
沾露染珠的碗大白荷一到手,李弘立时笑得更加欢喜,小手抹头,却挡不住头儿圆大,小手捂脸,却又露出眼角唇边,笑意憨然如宝一般……
最后眼见自己挡不住自己欢笑,母亲又含笑看着自己,于是索性耍赖一笑,抱着白莲扑入母亲怀中,一头扎着不肯再出来叫人看他的天真笑颜。
媚娘见这等小儿天真状,更是抿笑不止。
正于此时,李治已理毕政事,因于大宝殿中不得娇妻爱子,便自向此处而来。
远远地,他看到画舫上媚娘一身素衣,抱着同样素衣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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