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
立政殿。
媚娘看着漏夜前来的李治表情凝重,一时间难免心惊道:
“怎么,莫不是红绡……”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李治无奈摇头,看着她道:
“不过是我来看看你,你怎么就能想得这般多?”
媚娘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
“只是来看看媚娘么?”
李治不说话。
好一会儿,媚娘才咬了咬牙,强忍心焦,轻轻道:
“治郎,但有所言,何妨直语?”
李治沉默,良久才方轻轻道:
“若是……
若是此番苏儿与红绡,只能保一人……”
“两人都保。”
媚娘断然道:
“治郎,两人都要保。”
李治无奈看着她,纠结道:
“若当真只能保一人……”
“那便治郎保苏儿,媚娘保红绡。”
媚娘毫不犹豫地道:
“那孩子,为了媚娘受了太多罪,我不能让她再继续为我牺牲。”
“她也有她的家仇。”
李治终究长吐口气:
“说实话,媚娘,此番若非她报仇心切,私心之下冲动行事露出些问题来,也不会教韩王叔给盯上,更不会因此祸及苏儿。
这样的结果,想必她自己也清楚,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媚娘垂首,半晌才抬头,看着李治轻轻道:
“可她还是想得人伸手相助一把的。
治郎,她想的。
否则不会在前些日子文娘去问时,她没有告诉我。”
李治眉目之间,渐渐凝起些煞气:
“说起此事,我还觉得她当真是机灵过人呢……
只把苏儿推出去做个替身,自己为事却只做不知……”
“治郎,的确她此番所为不该。
可换一个角度,于她而言,固然私仇之念多于忠君之心,可她又于此事上,何尝没有考虑过忠君之心呢?
治郎,比起只能为皇后侍衣的苏儿来,红绡这样的选择,才能保证替治郎保下最佳的局势。
而且……”
媚娘淡淡一笑,眉目间染上些忧伤:
“治郎,你又何尝知道,这或者是红绡迫于无奈的选择呢?
苏儿是谁?德安意中人,眼下已然是正正当当的妻子,又是治郎亲自着令插入万春殿中的耳目。
便是皇后想杀她,也要顾及着治郎的面子,只敢暗害。
何况治郎更不允许皇后动她,竟还派了几名暗卫于她左右呢?
可红绡……
她又有什么?”
媚娘轻轻发问:
“她又有什么呢?
从头至尾,治郎,咱们给这孩子的,便只有一个复仇的希望而已,其他的,再也无干了。”
李治沉默,良久之后才叹道:
“所以,我也没打算就此把她丢在万春殿里,也想着一并撤她出来的。
只是她自己不肯出来……”
媚娘淡淡一笑道:
“那是因为红绡知道,眼下的她,根本不必出来。”
李治看着媚娘,良久终究点头,默然示意知晓。
次晨。
服侍媚娘梳洗之后,文娘便将桂花香露着人端了上来,替媚娘篦头,又问及昨夜之事:
“娘娘,主上昨夜来时的话,文娘多少也听懂了些……
莫不是此番苏儿事败,竟是那红绡丫头自己作的么?”
媚娘沉默良久,半晌才叹道:
“她复仇心切,正值皇后出宫良机,自然要寻得机会了——
这孩子是个懂大局的,所以很清楚,若是要皇后这条性命丢得冤屈,且毫无意义,必然是得在这个时候,在她自家府中才妥当。
可惜她太过心急了,露出些马脚,又叫韩王那边有所察觉……
老实说,到现在为止韩王到底知晓多少,我也是不知。
不过总有一点可以明白,那便是皇后是真的下了死心,要除去这个被查出来的人。
所以红绡做了最正确的判断,将一切推与苏儿,保住自己。”
文娘闻得最正确三字,一时怔忡,良久才恍然道:
“苏儿姐姐乃宫中高位女官,又是先晋阳公主旧人,更是主上亲自暗派的人物。
皇后便是想害她,也得看看主上肯不肯让苏儿姐姐早早儿去侍奉晋阳公主,是也不是?
何况还有德安与一众暗卫守着,苏儿姐姐便是被发现了,至多也就是落得个有惊无险地退出万春殿,可红绡若出了事,那便会直接牵到娘娘身上,而且还会让皇后大受其惊,备加提防——毕竟红绡于她,可是一等一的要人啊!”
媚娘点头道:
“所以这才是为何我保红绡不保苏儿的理由……只是不知道,治郎此番,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自私。”
文娘却摇头道:
“我倒不觉得呢!
若是依我看呀,主上此番虽则不悦,却也只是觉得那红绡太过无情,却没有半点儿要怪娘娘的意思。”
媚娘点头,半晌才轻轻道:
“我何尝不知治郎爱重?只是……这孩子……我实不想让她因此事丢了一条性命。”
文娘点头,又说了几句不若去请德安与苏儿安慰李治的话云云,便就此罢下不提。
午后。
太极宫。
万春殿中,突有奏禀,道殿中侍礼女官苏儿,一朝忽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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