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李恪一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李泰摇头:
“你啊你啊……
这么多年了,咱们俩大大小小也斗了这么多年了……”
李泰的面色,渐渐地涨红起来:
“我会用这样明知你不会上当的法子,来逼着你跟着我走么?
李恪啊李恪,这些年来,我李泰行事,哪一桩,哪一件,不都是妙手推舟?
放心……我不会用自己的尸体,来抹黑你的……这样的笨办法,我不屑用……”
李泰笑看着李恪,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因为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一个能让你自己跟着我下黄泉的方法。”
饶是李恪,也不由气极反笑道:
“你是说,你有本事把我说得自尽么?”
“你不信?”
李泰淡淡一笑,看着他道:
“三哥,我叫你一声三哥。
咱们可斗了这一辈子了,托着主上怜悯的福,咱们两个之前总算是都被保着留了一条命……
虽则这样有志不得伸,有才不得用的滋味,实在也是生不如死。
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
李泰长叹一声,目光淡淡:
“这些年,我也明白了,终究一生,我还是不能对父皇坐过的那张龙位息心的……
也是不能忘记,当年那个被我亲手勒死的女子的眼睛的……
更重要的是……”
他抬头,看着李恪:
“我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每天,晚上都反反复复地,做着同样的梦:
我梦见我和她握着同一把刀,刀上满是血迹,插在一个我最熟悉不过的人的胸口……我不敢抬头看她的脸,可偏偏母后又是那样温柔慈爱地叫着我别怕,抬头看,抬头看……
在我真的抬头的刹那间,韦尼子不见了,那张脸也变做了稚奴的脸,一脸的不信,与震惊……
我低头看时,握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刀捅进我最心爱的小弟弟的胸口前的双手,正是我自己的……”
李泰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李恪也为之心悸:
是的……这样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是呢?
李泰又出了口气,看着李恪道:
“所以,我知道,我若活着必然是不能对帝王之位息心,可我在乎稚奴,他是我从小宝贝到大的弟弟!
我不能抢他的!
我也更不能为了皇位就可以杀了他!
我不能!
而且……而且以现时的我来看,我也根本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我欲得位,然已知终生再不能得;我不欲伤我幼弟,然心中时时生出些私意;我……我愧于母亲,然终究我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觉得如何?
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么?”
李泰轻声地问李恪,李恪一时竟然不语:
是啊……
还有走下去的必要么?
“三哥,你跟我都清楚,主上是如何费尽心思,才从那位一心想把咱们拔除的长孙舅舅手中设下这互制互衡,互克互生的妙局,保下咱们二人这些年的性命无忧,荣华富贵的……
可现在……我不想再看他为此事烦心下去了。
该来的,早晚都得来,该做结局的,早晚都得结局。
他的确是个仁心慈意的孩子,打心眼儿里,是真的不希望看着我们两个走上这条路,他拼命地在保我们……
可如今我死了,你也不能走下去了。
听四弟的一句劝,早些跟我走罢!
这里没有父皇,也没有母后,淑母妃……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都最疼爱的小弟弟,那个无论咱们做了什么,他都肯宽容,肯忍耐的傻孩子,那个虽然机慧于心,却总是甘于为咱们费尽心机的小稚奴……
你便是为了他,也好好儿想一想,这皇位,你便是夺,又能狠得下心夺么?
你便是狠了下心,你又能从他手中夺得过来么?
你便是能狠下心夺过来,又能下得了狠手杀了他么?
你下不了狠手杀了他……又怎么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活生生的他,来提醒你得不干不净的皇位上呢?
走罢……你也是孑然一身,走了,还得痛快些,走了,还能留下些好名声,走了,还能替咱们这个总是一心护着咱们,护得辛苦又劳累的小弟弟,落些好处……走罢……走罢……”
李泰一声声的轻语,落在李恪的耳中,直若地底传来的轻喃细语一般,凄凉而瘆人。
他不由吞了口口水,转头望了眼窗外:
窗外,还有光……虽然很淡,可好歹还有一丝光。
他回头,看着李泰已然开始发乌的双唇,涣散的眼神,慢慢地,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本王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好……”
李泰笑了起来,轻轻一咳,唇边一丝乌黑的血汁流了出来:
“没关系……还有些时间……
没关系……
你早晚都会来的……
我在这儿等你,等你到了,我们再一起去找父皇母后,还有母妃他们……
没关系……
没关系……
青……青河……
会……会替我迎你来……这里的……”
李泰的话未说完,李恪便听到殿外传来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悲呼:
“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