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意味着,她能背负污名。
一世为妾,这个的声名,她不要。
九皇子完全就被蒙骗了,这个小丫头绝对不好惹。赵熹瞧上的是什么女人?小小年纪,出手狠辣,不听他解释,制住他就划他一剑。
在他与她目光对视时,他瞧见了她的怒,也看到了她的恼,她二话不说,就先给他一剑解恨,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总不能对自己府中的下人说:“沈五娘,我不会碰你的,我是替赵熹保护你,我会送你去与赵熹团聚。”
赵熹有多好?听说他做了赵国的太子,听说他身边已是妻妾成群,有太子良娣一人,良媛四人,还有一些孺人数人。这样的男子就算再好,她也不屑。赵熹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不妨碍他纳进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沈容厉声道:“按我的话做,否则,我会在他身上再划一剑!”宝剑一移,九皇子的脖子双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奔涌。
画梅画荷二人早就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祸惹大了,如果大皇子伤了,沈家也会获罪。
沈容好狠,“九皇子,我真的很想杀你,因为只要你死,当今皇帝必然大怒,会拉了整个沈家给你赔葬,而我恨极了沈家。李二花、沈俊来、潘氏母子三人毒害了我娘;也是二房的沈俊来父子害死了我胞兄;他们今日更是联手算计,将我送入你府中为妾……本姑娘恨意难消,总得有个发泄口,很不巧,你就成了我的出气桶!”
九皇子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凄厉,这女子果真不是人,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她伤了三次,脖子上两道剑伤,胸口还有一处,好痛!
从小到大,他几时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九皇子大叫:“沈五娘,你这个疯子!你也太狠了,居然敢伤本王。”
赵熹是个疯子,他喜欢的女子比他更疯。
这对男女凑一块,就是天下无敌的大疯子。
沈容拿着剑可不是做样子,只有真伤了九皇子,让他吃一些皮肉之苦,她离开时才会更为顺遂。
大不了,从此离开大周。
大不了,真的与沈府成为陌路。
她原是拿定主意要离开,只需过了明日,就能顺遂脱身。人算不如天算,不想今日就成了劫难,被人抢先一步下手。
沈容阴狠冷笑:“伤你算什么,我还想杀你,杀了你,拉沈家做垫背,替我娘、胞兄报仇,岂不更有趣儿!哈哈……”
沈容移着步子,声音温暖轻柔,一双眼睛留意四下,高度戒备,“我们往外面去,你最好配合一些,见到外人就让他们听我的。我可不保证,万一我这手不稳,或是轻颤,或是害怕,这一下手重了些,把你的项上人头整个砍下来。其实,你要怪这把宝剑太过锋利,我才使一点点的小力气,它就将你伤到如此。九皇子,呵呵……我想要你的命,可我不想伤你,真是抱歉哦!若我沈五娘死前能拉堂堂大周皇子赔葬,此生也是值了,你说……是也不是?”
她架着九皇子,步步往九皇子府大门方向移去,一面与九皇子不紧不慢地闲聊。
九皇子心下怒火冲天,这个丫头一直在装,装怯懦、装平庸,看她的动作,听她的声音,半点没有惧意,反而胆大包天,敢说敢为,她说若她死也要拉他做垫背,天底下,没有比她更狂妄的人。
现在的她,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赵熹的眼光还真特别,居然会看上这么个胆大妄为的的女子。
九皇子妃萧氏得到消息,令人追了过来。
九皇子道:“清妍,别激动,照她的话说,给她快马,放她离开。”
萧氏花容失色,“沈五娘,你不想做九皇子侍妾,我们放你离开,你切莫伤了九皇子,我求你。”
她的肚子里还怀着身孕,成亲两载,这可是她巴巴盼来的,她可不想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
沈容厉声道:“我要一匹快马,现在,马上就要!”顿了一下,“不许有人来追我,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们九皇子府好看!”
不多会儿,萧氏令大管事备下的骏马来了。
“其他人都退离骏马十丈外!让出南边的路口。”
沈容步步往骏马方向移去,近了马背,见四周无人,用力推开九皇子,翻身一跃,上了马背。
九皇子一个踉跄,被侍卫扶住,他摸了一把脖子,只伤了皮肉,伤口也不深,沈容就是做样子吓人罢了。
他被个小姑娘吓唬,今日他过去,就是想戏/弄沈容,不想这臭丫头却让他丢了颜面,九皇子怒不可遏,不收拾她一顿找回面子,他也不要在京城混。
“来人,本王要将这大胆逃妾给抓回来!”
沈容往季府分堂方向奔去,然,没走多远,就看到南边一带火光冲天,她止住马头,“那是沈府方向!”心下一转,调转马头,往沈府方向奔去。
九皇子带人追在其后,见沈容跃上了沈府后院高墙,大唤一声“沈五娘!”
沈容进了后院,是仪方院着大火了。
火光冲天,大火中,仪方院的门窗都被人封死了,她似乎听到了伍婆子、画兰画菊的惨叫声,她原是准备要离开的,可她还来不及……
“伍婆婆!画兰画菊!”
九皇子与两名侍卫翻过了围墙。
沈容那抹粉色倩影正快速地往仪方院奔去,火光里,她的身影显得尤其醒目。
九皇子大呼:“沈五娘!”
她蓦地回眸:“你是皇子又如何?我瞧不上你!”她突地粲然一笑,笑得恣意、狂傲。
九皇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凄美绝艳,带着讥讽,带着不屑,又带着无尽的果决。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奔入了火海。
“沈五娘!”九皇子惊呼大喊。
仪方院东厢房、西厢房已化成了熊熊烈焰。
正房花厅里,贵妃椅上绑着几个熟悉的人影,伍婆子、画兰画菊、沐云沐霞全都被反手绑在贵妃椅上。浓烟滚滚,烈焰熊熊之中,她们却不能自救。
她抱起院子里的木凳,撞开花厅门,蹲下身子,来不及细想,取了一个燃烧的火棍,烧断绳索,将伍婆子、画兰画菊拖出仪方院最安全的角落。
沐云沐霞身上有伤,依然已气绝身亡。
屋顶上,有木梁掉落,门窗也应声而倒。
啊——啊——
死了,死了!
朝夕相伴的二沐没了。
两年半以来,真正待她好的就这几人,一夕之间没了,看着这熟悉的容颜,看着火海里还温热的身体,沈容发现了震动天地的悲怆吼叫声。
不远处,站着沈家的人,他们原是她的亲人、家人,此刻却是看热闹的路人,冷漠的、解恨地看着沈容奔入了火海;他们原是她的亲人,却是害死她亲娘、胞兄的凶手。
韦氏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大老爷,五姑娘进去了,五姑娘进去了!”
沈容只是个孩子,沈俊臣怎可对自己的骨血如此狠辣。
韦氏很失望。她喜欢上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么。声声说要沈容挑一个好婆家,却将她哄出沈府,算计沈容,将沈容送往九皇子府为妾。
沈宝带着嘲讽,“那是她自找的,这么大的火还妄想救人。”
火海里,沈容难掩毁天灭地的悲伤,巨大的悲伤足可以吸引天地间所有的生灵,甚至拥有唤醒一切的力量。她的泪,她的血,她的魂灵都在咆哮、都在呐喊、痛哭,就连整个京城都似被莫大的悲伤所包裹着,弥漫着。
她的头顶又掉下几根屋梁,她一动不动地,烈焰焚烧着她的衣袂,她想将沐云的尸体拖出去,可门口已被火海堵死了,屋梁落在门口,她再也穿不过去。
夜幕中,在远处的阁楼顶上,沐云叫喊着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黑衣人拉住,“沐云,你冷静一点,堂主已进入密道,一定能救下姑娘!”
沐云摇了摇头,“今儿这事太古怪了,堂主能救下我与沐霞,却救不了伍婆子母女三人,她们是真的被熏得昏死了过去。”
她一颗心紧紧地提着:姑娘千万不能有事。
姑娘不能有事,如果姑娘遇难,她也没脸再活下去。
沐云道:“姑娘以为里面的人是我和沐霞。”
沐霞热泪盈眶,“姑娘……真是太傻了!”
她们是下人,为主子而死是敬忠,可主子为了救她们甘愿身入陷境。
“她是关心则乱,再说早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会有易容一事,也许真当里面的人是我们。”
沐云道:“既然姑娘将伍婆子与画兰画菊拖到院子里,把她们带走吧,告诉伍婆子母女三人,她们是姑娘救出来的!”
这周围有太多的人盯着。
沈家的人,除了韦氏在痛哭,在央求,其他的人都漠然看着这一切。
韦氏痛苦地跪倒在沈俊臣的膝前,“老爷,五娘就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你下令救她,你下令吧……”
是老太太下令放火,潘氏、沈宝、沈俊来全都是帮凶。
密道里,紫嫣正疯狂地快奔着,在她的身后,是分堂里的两位高人,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沈容救下密道,可是她们三人无不例外竟然迷失在密道内的阵法之中,兜兜转转,就是不能抵达仪方院下面的地道,就像是早前,紫嫣换出了沐云、沐霞,却不能再回去救伍婆子母女三人一样。
这一切,太古怪了。
他们是密道阵法的主人,竟还有人启动了阵法,让她们迷失在自己的阵法之中。
紫嫣越是着急救人,越是寻不到路口,纵横交织,盘根错节的密道仿佛是一个谜宫。任她们如何跑,都走不出阵法,总是奔了一阵后,发现她们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是谁,在暗中做了杀死沈容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