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少了。
沈家莉听说沈容院里来了桂花诗社的官宦姑娘,就连贵二组也有几个姑娘来贺寿,后来又有富字组里几个与沈容交好的富贾姑娘也都来了,小小的院子里笑声朗朗。
然后众人缠着沈家薇讲《地府游记》的故事,沈家薇讲了一段,伍婆子颇是不屑地道:“八姑娘,你讲得不好,还是老婆子来讲!”
伍婆子就往院子中央一站,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时不时还模仿一下,就跟她也瞧见过似的,将里面的巡视的鬼兵,游荡的鬼怪描绘得活灵活现,将一个阴间正义、刚直不阿的阎罗形象更说成了一个明君。
胆小的张四娘抱着杜元娘,面上有些惧怕,可又想听。
“申妩在白无常引领下看到了黑色天地间隐隐绰绰的一座城池,那城门很高,足有九丈,空中没有日月星辰,是黑漆漆的,却是黑里带蓝的淡光,空中有蓝色和绿色的光掠过,那是鬼兵巡逻,化成了蓝光与绿光,就像是古墓里夜里燃烧的鬼火一般,空中还有人的叫声,寂寞的那种,就像被关了千余年,忘了如何说话,发现的寂寞喊叫声,是这样的……”
伍婆子学了一声。
一声出,张四娘将头埋在了杜元娘的怀里,其他几个姑娘也吓得不轻。
沈宛蹙着眉头:怎么让这么个婆子到沈容身边,专说鬼故事吓小孩子,一扭头,却见石妈妈与沐风两人听得都忘了呼吸,石妈妈的身子还抖了一抖。
“申妩进了城门,迎面飘来一个美貌的红衣女郎,容长脸蛋,柳叶眉,笑微微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瞧你一眼就跟说话儿似的杏仁眼,她对申妩说‘妩儿,你来了,我奉命带你游地府!”
众人等着后面的故事,伍婆子不说了。
梁五娘催促道:“后来呢?”
伍婆子道:“老婆子就听到这儿,后面的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余个姑娘哭笑不得,这不是说书人的口头禅。
一院子的姑娘正玩闹着,管事婆子领着五六个丫头来送酒菜,又移了大桌子摆在院子里。
管事婆子一边摆酒席,一边道:“伍婆子,崔夫人的梦可真准,听说崔大少爷傻病好了!官媒与崔大奶奶上门,要退了崔大少爷与四姑娘的亲事,还说他们听说四姑娘性子刁钻。”
梁五娘惊问道:“是幽兰诗社崔姑娘的兄长崔鸣礼?”
管事婆子笑道:“可不就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官媒与崔大奶奶正进了福瑞院的门,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崔大少爷病好了,昨日崔相与崔大爷考校了才华,出口成章,是个才华横溢的。伍婆子,你可有福了,你给伍壮子与崔六娘完了冥婚,崔大少爷的病就好了,崔大爷一定会念你的好。”
“不是说他小时候生病发烧,烧成傻子了么?多少年治不好,这突然就好了。”
姑娘们议论了起来。
管事婆子又道:“唉,你们就不知道呢,这仪方院可是最有福瑞之地。伍婆子死了多年的儿子,得了忘魂司大人提携做了判官司的鬼官,每日专盯着天下恶人,把他们的坏事记下来,然后报给判官断生死、定来世。
前些日子,崔夫人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早夭的闺女崔六姑奶奶托梦,说她瞧中了伍壮子这后生,想请崔夫人替他们完冥婚,还说如果完成冥婚,也许崔大少爷的病就能得好。
到底是件好事,伍婆子的儿子在阴间孤独,崔六姑奶奶也无个依靠,就给两人完了冥婚,不想崔大少爷的病还真好。”
姑娘连连惊叹不已。
立有好奇地问伍婆子,“那伍壮子就是你儿子?”
伍婆子笑了一下,“伍壮子就是我儿子,我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
沈容在心里恶寒了一把:她不是还生过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可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在伍婆子心里,许就伍壮子一个才是她亲自养大的,情感上也只他一个。
难不成真是聊斋的世界?
不带这么离谱的吧。
沈容又一阵迷糊,但正容之后,又肯定地道: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她以前在一本游记上就瞧过,说是有一种草药,制成熏香点燃后,就能让人进入自己期望看到的梦境。一定是这草药之故,所以伍婆子才在梦中梦到了伍壮子做官之事。
沈容对众位姑娘道:“你们都入席吧,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金二娘笑道:“你可是今儿的寿星,我们又听了伍婆子讲的故事,比什么都好呢。”
姑娘们笑着入了酒席。
厨房管事婆子道:“同来的丫头婆子随我去厨房用酒席,那边也摆了三桌呢!走吧,让姑娘们吃着。”
立时间,院子里同来的丫头婆子离去,只得十余个姑娘,围坐到一张大圆桌上,倒是热闹有趣。
酒过三巡,姑娘们玩花鼓,传到谁手里或说个笑话,或表演一项才艺。
杜元娘见有人在弹琴,借着酒兴,悄悄告诉相好的姑娘,“我告诉你个秘密,沈五娘的亲娘在阴间忘魂司当掌司大人,很厉害!他们家祖上出过一位飞升仙人。”
这姑娘瞪圆大大的眼睛。
杜元娘挥了挥手,“一般人,我绝不说,你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人。”
沈宛恐有人姑娘吃醉,失了女儿家的礼节,令人上了酸梅汤代替。
虽说不外传,可到底姑娘们还是与私交极好的姑娘说了这事。
*
佛堂。
潘氏领着崔家大/奶奶上门退婚。
沈宝正巴不得退婚,可这会子听说崔鸣礼的傻病好了,先是吃惊,后是迷茫。她想退亲,可不是被个傻子退亲,就算要退亲,也应该是她先提出来,被人退亲的姑娘,往后她还如何许配好人家。
崔大/奶奶坐到老太太身边,“沈老太太,你家四姑娘的事,我们崔家也是有耳闻的,她行事刁钻,性子古怪,早前是因我家鸣礼有病,而今他痊愈,这么个姑娘,是万万配不得我们家鸣礼,把婚约退了!这是沈四娘的庚帖!”
老太太听沈宝说过,她看中的是个叫董绍安的年轻后生,但被退亲事,到底有些不好听,却不得不按捺不发。
今儿,是沈容那丫头的生辰,沈宛一大早回府给她贺寿,听说诗社那边也有好几的官宦贵女一道贺,又有她结识的朋友来贺寿,一院子的笑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家在办喜事。
老太太听到眼里有些堵得慌。
忍!
总有一日,石氏会离开。待那时,就是她的天下,看她不好好收拾沈容。
老太太道:“珊瑚,把崔大少爷的庚帖取来。”
崔大\奶奶接过庚帖,看了一下,见无碍,“沈老太太,你家沈四娘与我家大少爷的婚约就此解除。早前下小定的礼物,我们也不要,就当送给沈四娘。”她将庚帖递给身后的婆子,“府里今儿在办酒宴?”
那些小定礼,也不到五百两银子,就这点钱,崔家还是舍得起的,何况现在退亲,原就是崔家理亏,早前崔鸣礼是痴儿,他们只想着给崔鸣礼娶一门说得过去的好姑娘为妻。
潘氏答道:“五姑娘生辰,诗社里几位官家贵女与交好姑娘前来贺寿。府里原是不操办的,可客人上门也不能失了礼数。厨房备了两桌席面送去,这会子正玩闹着。”
崔大\奶奶道:“沈家的先头太太是慈善好人,我家姑娘在幽兰社,与你家元娘、五娘皆熟识。既然遇上了,我也送份贺礼。”她摘下手上的一对漂亮镯子,“把这包上,给沈五娘送去。大太太,听说沈府给先头太太在家里设了小庙,领我瞧瞧去,我正好去给她上炷香,谢她治好我家大少爷的病。”
潘氏不晓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应声在前头领路,这可是崔相的嫡长媳,在崔家说话也是极有份量的。
崔大\奶奶到了祠堂外的小庙前,早有李婶子取了蒲团,崔大\奶奶很是认真地敬香叩拜,“石大人,信女崔王氏真心感谢你给我家鸣礼治好了病,谢谢你!待今儿回去,我们崔家就给你供长生牌,早晚以香火供奉,这么多年,信女没少被崔氏族里笑话,而今我儿傻病大愈,还才思敏捷,颇得我家相爷喜爱,信女谢你!”
潘氏远远地立着,背心一阵胜一阵的发寒,不由得又退了两步,这许是近来养成的习惯,到了这里就想远远避开,她连仪方院都不愿靠近,生怕沾惹上什么。
同崔大/奶奶同来的婆子,见潘氏一直在后退,不由心下愕然:“沈大太太,你害怕?”
“没……没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真是石氏治好了崔鸣礼的痴傻病,石氏便是故意让沈宝被人退亲。早前沈家人同情沈宝,沈宝自己也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可现下人家病好,根本就瞧不上沈宝。
难道,这是石氏对老太太与沈宝的报复?
婆子道:“我们崔家可是真心感谢石忘魂大人,要不是她,我们家大少爷的病还不一定好呢。”
小庙里,只放了石氏的灵位,这是沈宛后来刻的一个,只初一十五时,伍婆子才会把仪方院的灵位取出来,那时府里的婆子下人就会过来拜祭,平日祭拜的人倒是不多,便又放了一个灵位摆在这里。还有一灵位是摆放在祠堂里的,与沈家祖先的牌位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