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固伦的视线,“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了我再同你说话。”
池固伦从善如流,垂下视线去默读那份《告帝罪书》,倒抽冷气连连。
“这些都是真的?”实在难以置信。
“之前,我不是已经同世子爷大略说过一回了么?”
池固伦紧皱眉头:“知道你行侠仗义,可这回也未免太仗义了些。就算,就算事实如你所言,大可由朝臣奏议罢免了他,重立新君就是。你一个逍遥自在的姑娘家,何必蹚这浑水?”
“罢免?你去?再说,我也算不得行侠仗义。虽是为人洗冤,也是为平自己心气。那人不该小人之心,对景家的让贤之举,避讳至连人家的姓氏都不能提。更不该因此枉杀许多无辜,污人清名。最最不该的是,他派人追杀李沧澜。若非当日重伤在身,我爹又怎会被人乘隙而无力反抗?”
池固伦又垂眼看了看长卷,疑惑道:“你究竟姓景还是姓李?”
“景飒乃我生父,李沧澜是我义父。我说自己姓李,也不算骗人。”鬼眉抬眼看看池固伦一时难以消化的模样,调转了视线看向墙上挂着的达摩面壁图,“生而不知何出,襁褓之中便避走他乡,藏于山林不见外人。那时我以为,世界就是那样的,除了山中鸟兽,便只有一个又做爹又做娘的男子和我。嗯,那时我还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但我却自足而快乐。可惜,四岁虚不足龄之时,我却连这唯一的亲人也没了。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烈火焚身,你可知那是什么滋味?”
无语凝咽,良久,转回视线看向池固伦:“说实话,景氏是我的根,也是一个难解的心结。但,相比义父,却有些遥远。李沧澜是我真实触摸的温暖,是我真正唯一的至亲。因了我生父让贤之举,却导致后来义父满门遭劫,我该如何自处?我在想,为何当初景家遭难,我被义父所救,他却满身是伤的带着我避走远逃?若能细究真相,怕是我义父也好,生父也罢,皆是罹难于这屠夫之手!”
知悉此般,池固伦心中也不好受,垂下眼帘躲开了对面那双眸子,底气不足地劝慰道:“逝者已逝,追悔无用,莫如怜惜眼前。你若固执于此,与凤卿之间,便是永无可解的死结了。”
“呵!杀父之仇,如何能解?”鬼眉凄然一笑,“我不愿迁怒凤卿,却不能放过熙阳帝;来日,凤卿便是觉得那人罪有应得,终会因为那是他爹,又如何原谅我?前人犯错,后人受。早在熙阳帝滥杀无辜之时,这个死结,便已解不开了。”又低眉自语道,“虽是这样,我却也并不后悔遇上了凤卿,只是在想,他若不是熙阳帝的儿子该多好?我也替凤卿不值,他那样的人,又如何会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池固伦也不免在心中为池凤卿感到遗憾,为他和鬼眉之间走到这步田地而感到伤怀。思绪辗转,不由想起了那日荣亲王府也曾险历生死,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又替自己感到万分庆幸。父亲,生而不能选择,那是上天赐予的福分。他,到底是个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