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一时特立如鹤头,行止出入又时如飞白,纵横之间又譬如古隶。
鬼眉见招拆招,渐渐摸出门道。甭管他气势外形如何变幻,其间却不离书字根本。于是也顺出一套对决之法。对方横扫千里阵云,她便邀来雷公电母;百钧弓弩齐发,她便应势拦腰去折;犀象奔走,她便有群蚁***凌空一点而下,她自可以柔克刚,破那高峰坠石;便是一笔走成万岁枯藤,她也能火云燎原。
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甚至大有卷土扬尘之势,令看客眯缝了眼睛。
只是,路遥知马力。来来回回打了早已将三十招翻了几番,鬼眉渐渐怀揣不安。别人觉不出她的异样,她却是自家自知。此回对上这放翁先生,她应对之间,已然超出了平日行走江湖的手段。当日碰上阿木,她是宁可受伤也不曾甘愿多露的。
若论真功,这放翁先生也未尝就比得上阿木多少。但是,两下里情形却是大为不同。一则,场合不同,今日一切皆在众目睽睽之下;二则,阿木虽是功夫了得,却心性简单,当日并未存有胜心或杀意。所以,这放翁先生端不可能,也不肯被她轻易糊弄,打至此刻,他却毫无罢手之意。
最要命的是,她将对方行动走势在胸中暗暗一过,已然明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其根本手段始终未脱书字基本笔法。只是,无论何种书体,那个“永”字为何总缺一笔?始终不见那一捺啊!莫非,那一捺是他最终杀招?!
后腰处的胎记烫得厉害,不知那一线能否坚持守住。不该意气用事的!若是对方那不知如何厉害的杀招迎头而来,要不要端午喝雄黄,现了原形去接?还是,照常了挨揍,摆个倾家荡产的样子?好像又有些不甘呢!
很久没有碰上这样酣畅淋漓的君子之战了!
鬼眉正暗自嘀咕着,忽见对方似乎也失了耐性,行止之间突变,于此前大不相同。
果然永字欲待收笔,要绝技搏上最后一击了么?是进,是退?
鬼眉尚有一丝犹豫,却见对方的招式已是崩浪雷奔而来,并且,对方儒雅的面上,竟有一丝杀意一闪而过。鬼眉大惊!顿时,后腰灼烫如炙,眼前红雾顿起。
惊变之际,一杆银枪犹如银龙踏浪而来,横插一脚,挑散了放翁的绝地之招。
“放翁,比武切磋,莫要太过认真了。”原来竟是曾老爷子从看席中下场插了这一脚。
放翁招式被破,经这一语提醒似有恍惚,随即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也顿时消弭无踪。回神后,收了满身真气,对鬼眉拱手致歉道:“姑娘海涵!老夫见姑娘身手了得,酣战之中一时沉迷,无状了!”言行间,依旧是夫子样的温雅浅笑,半点狠绝之色不见。
鬼眉后腰的烧灼之感也已消减,双目依旧清明。恐怕那一时的异样,莫说他人,便是对面交手的放翁先生也不曾细察。对上那儒士模样,鬼眉也抱拳一礼,笑道:“惭愧,晚辈到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