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也知道你的心思!”
宦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越发感觉羞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不由撒开脸面大了声音反问道:“你既知我的心思,又如何总是一副故作不知模样?你既知我的心思,又如何总这么待我?你既知我的心思,又如何冷漠至此!每每说话、行事,总都毫无顾虑,针针戳心,刀刀见血!说走就走,一点儿留恋没有。一年里,也只得偶然书信一封,却是字字句句不肯离她。如今难得见面,还是开口闭口不离她!你就不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便是不肯问候一句过得如何,也不能为了她就作践我呀!”
蓝翎被她一通喝问,又见她红了眼眶,软了声音叹道:“宦娘,我以为两年未见,你也该成熟些,明白些了。”
宦娘转脸悄悄抹了抹眼角,又回头道:“明白?你若要我明白,你自己又做得如何?你对我的心视而不见,便说我不够成熟。那你对她呢?口口声声说她爱惹祸,累你操心劳神,如今更是添了堵心的事,你可曾变过?”又委屈道,“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也争不过她,只是受不得你总拿她来刺激我,受不得多年来的相识情分,被你弃如敝履。你便是不肯接受我这份心意,也不用时时提醒我在自作多情!我......”
蓝翎不欲再听,刷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我正是要提醒你在自作多情。你行事本是甚合我的心意,要比其他人更让我省心。当初去瀚宇置办巫山阁却不曾带你去,正是因为觉出了你的心思。若是明知不可能回应你,而任由你继续心存希望,那我才是真的薄情!”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走到隔断的珠帘前又蓦然停住脚步,无奈地叹了一声,朝身后软语道:“宦娘,你以后不用再拿自己同她作比。你原也是个令人钦佩的女子,堪与她并肩而论的。我对她,本不是因了你们谁比谁好而作选择,只是因为看重了她身上有,你却缺失的。而你,身上也有她所不具备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很多时候亲近、疏离,并非好与不好,只是因了各人喜忌不同。或有一天,另有慧眼之人看重了你身上这份与众不同,为此而死心塌地的。”
顿了顿又带了一丝恳切语气道,“我并不是个常有顾忌、喜欢解释的人,今日能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你明白,或许有的人,有时候穿了红色的衣裳也未必就是喜欢。我记得初见你的时候,那一身色如初春嫩芽的衣裳更适合你。宦娘,她——,她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子,你莫要因为我,而去嫉恨她。”
“红袖也着红衣,你可也要去对她说这话?!”宦娘失态地嚷了一句。
蓝翎闻言,顿时收起那一丝柔软态度,恼怒道:“红袖穿不穿红衣,她也不会忘了自己仍是红袖!”说完,拂袖撩帘而出。
门外,端着吃食点心站了有些许时候的红袖,神思不明地蹙眉转身而去。
宦娘看着晃动的珠帘,呆怔了许久,而后洒泪自语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疼么?你可知,其实我与红袖一样,在遇见你之前,便早已同她相识了。只是,错过了在瀚宇帝都相见的日子,然后便是一错多年。你若见过她幼年的模样,怕是更要心疼了。既见过那样的她,我又如何自持?你让我莫要同她作比,说我们可以比肩而论。可笑我自幼便早已输给了她,便是输在那份让人心疼上头。”
滑下椅子,抬头看到几上未动分毫的茶水,抹泪苦笑道:“鬼眉啊鬼眉,你有情有义,我不敌你。你没心没肺,我竟还是落得个输字。你究竟要做什么,竟连好好看他一眼都顾不上?你但凡对他也有心,我又何至于还心存奢念?!”
红袖此刻回了自己房中,也在凝眉思量。打马游街地想着昔日种种、今日诸般,并私心里不为人知的那一点点纠结繁乱的情愫。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翻箱倒柜。
另一处地方,阿木席地坐在练武场边看着一群徒弟习武,瞪着两只大眼睛,却在魂游天外。一边悄悄掰着手指,一边还暗自嘀嘀咕咕的:“那天红袖说,再有两天你就会来看我的,这都已经又过了五天了。”然后看看场上的人,咬牙暗恨道,“你再不来,我就不管‘恶意’不‘恶意’,把他们全都打趴下,省得烦我!”
至于蓝翎口中的房东——如意茶庄的赵老板姜桐,正为失了鬼眉的消息,又被蓝翎甩了而气得跳脚。一边吩咐探天狲和兜底龙去打探消息,一边撩拨得柳烟、梅雪等人也跟着失了镇定。自己却在暗自掂量,要不要去找曾经和鬼眉接触过的昭岚公子要人?不管他是不是举足轻重的瀚宇第一公子,帝都乃至整个瀚宇的生意要在他的余威下求生,还是臭丫头要紧。嗯,虽然有那根小木头陪着臭丫头,但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影子,连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知他们去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有,那什么白驼岭的,也得去问问。
有人心疼,有人酸涩,有人恼,都是为的个心中惦念,放不下。而被人惦记着的鬼眉,却正餐风饮露,过得提心吊胆,忙得不亦乐乎。这日五更天的时候,她便如同一只壁虎,吸在了一辆马车底部混进了皇城。
喝了大半夜的露水,一早上还得空着肚子在马车下饮风吃尘,然后被丢进了马厩。乘人不备滚进草料堆里,忍受着马粪马尿的臊臭,还有草料发酵的腐败味道。藏身时还得和马儿们搞好关系,拜托它们不要嘶鸣乱叫,泄了自己的行迹。多亏了平日和恢恢处得不错,学了几手哄人,嗯,不,哄它这四蹄儿亲戚的能耐。一并还要防着些冷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