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很沉,很轻的两个字。
傅夜七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身,发现他已经站在身侧,呆了半秒,然后转过身终于认真排队买药。
沐寒声就那么站在一旁等着她。
等她拿着药膏想转身回去时,他伸手握了手腕。
待她皱眉,又悄然松开,只道:“他现在并非一定要人照顾,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虽然很晚,可一楼时常有人走动,尤其窗口这儿。
她皱了眉,也只得跟他出了医院门口。
“我想,我们谈得很清楚了。”站在门口灯光幽暗的阴影里,她淡淡的开口,五官低着。
沐寒声几乎只能模糊看到她低下去的脑袋,面对她这样的冷静,心里一阵一阵的收缩。
终究是这份爱太曲折了,她累了。
他问不出口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彻底结束?只是想,她需要时间缓一缓,那就缓一缓吧。
两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期间沐寒声的电话响了几次,他统统按掉了。
“你不想见我,现在苏曜又这样了,以后没人时刻陪着你,事务虽然很忙,但记得注意身体。”他低低的嗓音,就响在头顶,可是幽暗得似乎很遥远。
许久,她都没有回应。
捏紧了手里的药膏,“其实,迪小姐很好,明理分寸、优雅大方,她虽然指责得很激烈,但并非不在理,我知道的。只是我没办法像没事一样……”闭了闭眼,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们中间断了这么多年的缘分,其实补起来挺好的,我是真的希望你们可以……”
“夜七。”沐寒声忽然打断,并不强硬,但是低沉的嗓音极有作用,“如果是你希望我过得很,我很高兴,但我不喜欢你这样把我推给别人,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我说过的,雅君有自己幸福,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选她,否则陆铭走的那年,也不会默认宋琦在我身边呆着……”
当年就是为了让雅君死心,才默认宋琦是女友的状态。
可发觉自己说得有点多,沐寒声蹙了蹙眉,“没有你,我不可能过得好,但为了让你安心,我可以答应你尽量过得好,至于其他事,我不会考虑,何况……”
他忽然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幽暗坚定,“我有瑾儿,这辈子,他只会有你这个母亲。”
不可能有继母之类的东西存在。
她忽然仰头怔怔的望着他。
张了张嘴,喉头酸酸的。
“你没必要这样的,值得吗?”沐寒声才三十六岁,难道就要一辈子这样下去?
可是转过来想,难道她不是这么想的?这一段结束了,她也许永远不会选择再走另一段。
沐寒声几不可闻的笑了笑,最终只是温柔一句:“你今晚是要在这儿守着他吧?”
他,自然是苏曜。
她抿了抿唇,点头。
“上去吧,跟院方要一床被子,晚上别着凉。”他低醇的嗓音,连日的疲惫下透着淡淡的沙哑。
点头,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微咬唇,忍着某种即将冲出来的酸痛。
她从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即便这件事跟他有关,跟他父亲有关,她都恨不起来。
……
医院门口偶尔有车辆穿梭过。
那辆出租车安静的停在路边,被路灯投射的树荫遮蔽。
“二十四小时盯着,不管她去哪,不能让她出事。”沐寒声的身影背遮了,只听得到沉沉的嗓音。
“是。”男子低低的回了一句。
随后沐寒声的车在停了许久之后开走。
……
傅夜七回到病房时,唐尹芝也在,可护士也在。
不知母子俩吵了什么,苏曜扯到了枕头,连一旁柜子上的东西都惨烈得七零八落。
她怔了怔,已然被唐尹芝狠狠剜了一眼,终究气哼哼的冲出病房走了。
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时,苏曜拧眉看着她,浓密的眉宇之间尽是愧疚是心疼,“夜七……”
她没理会,只是专心捡东西。
护士叹了口气,“换个手吧先生,这儿都被您扯得不成样子了!”随即看了他苍白的脸,没忍住叨叨,“您说您刚有点力气,这血还没输完呢,就大动干戈,什么事比健康重要?”
护士被苏曜那张温和的脸,却冷冰冰扫了一眼,倒是习惯了被病人瞪似的,护士还瞪回去了,出去时才嘱咐:“可千万被动怒了,您这血管太难找,再来一次可没地儿扎了!”
护士走了之后,她才把东西摆好,站在病床前。
“你生气了?”苏曜一脸苍白,还皱着眉看她。
“没有。”她明明一脸不高兴,也只说,“但是你别这样了,身体是自己的,别人算计都都夺不了,自己还折磨自己?”
苏曜看着她脸色缓和了,点了点头,赶忙转移话题,“晚上……你睡这儿?”
她看了看沙发,“沙发够睡。”
晚上她真就水沙发了,病房里的灯一直没灭,苏曜侧过脸看她。
“你也看到了,你自己查会多危险?”他忽然开口,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傅夜七看过去,低低的一句:“那也要查。”
……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苏曜的康复很缓慢,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搬回家里修养,他的右臂没办法活动,除了上班,查这件事之外,她每天都会过去。
和迪雅君争的那个项目傅氏拿到了,赵霖负责一步步的仔细跟进,公司也再次准备上市。
她想过把第一岛的秋落请回来,但是最近电话聊了聊,发现猜不透两人的状态,只好不多提。
三月份,坐在她的办公室,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沐浴阳光。
她就站在窗边。
最近一直没有见过沐寒声,没有联系过,他很守诺,真的不让她看到,不让她心烦,她也的确依旧不想看到他,不知道该什么心态,不见最好,只工作的生活没有了感情缠绕的沉重。
但他会让瑾儿过来找她,有时候陪她在公司一呆就是一天,变相监督她吃饭、休息。
“嘟噜噜噜!”正想着,思绪蓦然被电话打断。
皱了一下眉,她走了过去。
“吃饭了吗?”苏曜的电话。
她皱眉,抬起腕表扫了一眼,居然下班了!
原来窗外的是夕阳。
“嗯……我马上回去。”她已经一边收拾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做得不好,可以直接给你买。”
“我不是催你回来,你稍微加会儿班也行,否则晚上半夜都不睡。”苏曜温和的声音。
她笑了笑,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
等她到了公司楼下,习惯了招手把那辆的士叫过来,也不用报地点。
车子走了四五分钟,播放的新闻忽然让她拧眉。
“郊区一处别墅忽然爆炸起火,浓烟翻滚直入云霄,市区里都可见火势凶猛,却无人报警,但消防车已抵达现场。”
苏曜?!
猛然低头焦急的找手机。
那是一种直觉,直觉就是他的别墅起火。
从他出了医院,各种各样的事情找上门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在梦里都会被惊醒,坚持查证此时的决心被一次一次打击、威吓着。
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害怕。
刚通过的电话怎么也没接通,她几乎颤抖着手腕,“师傅你快点!”
可是再快也要那么多时间,她打了不知多少次电话,苏要一直没接,到最后成了关机。
手心捏得死紧,压抑着那种恐惧。
苏曜,你不能再出事了!
你再出事,我良心何安?
“师傅,你快点!”她再次催促,拍着椅背。
等红灯时,最是煎熬,煎熬到几乎红了眼。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还是那个机械的女声。
手机握在手里抵着额头,苏曜你千万不能有事,只要你没事,我就算不查这件事都可以!
一个项目而已,她失去了父母,不想连这样一个朋友都失去!如此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不查也罢不查也罢,恶人自有报应。
师傅的车速够快,出了市区几乎是飚车前进,全程无话。
车一停下,她开了车门跌撞着往前跑,越是靠近苏曜的住处,真相越是清楚。
就是他别墅在着火。
火光在傍晚越是可怕,周遭一切在巨大的恐怖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些嘈杂惊吓一句也听不清。
那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出事!
消防员猛然发现有身影从身边掠过时,惊得一愣,随即追上前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带着面具宠着她喊:“你不要命了?!”
不知何时她泪流满面,“他是我朋友,他还在里边,不能出事!”
消防员拧眉,“我们会全力搜救,你冲进去有用吗?进去也是死!”残忍但是事实。
傅夜七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他身上有伤,这样大的火,怎么出得来。
怎么办?是不是她真的错了?开始就不该查?不该拖累苏曜?如果他出事,她这辈子都安心不了。
苏曜……
眼睁睁看着消防员都灭不了的火,她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他对她的那些好,一幕幕划过脑海,从她回归以来,就算他也犯过错,可但凡有他的地方,从来不会忘记照顾她,大小事宜,统统都能顾及到
世上还能有谁这么真诚待她?
大火稍有缓和时,有消防员试着搜了一遍。
“没有!”从里边传来有力的回应。
那一刻,她腿一软。
“唉,你……”消防员一时不防,她就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夜七!”耳边却猛然响起一声呼喊。
她呆呆盯着地面,两秒后才转过头。
苏曜满脸焦急,猛然推开消防员,蹲在她身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傅夜七呆呆的盯着他,眼泪一下子滑了出来,却还盯着他。
直到苏曜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她一把推开,几乎跌在一旁。
“你干什么去了?!”她几乎是尖叫的质问伴随眼泪异常激动。
苏曜愣着,看着她双眼通红,推他不遗余力,却带着可见的恐慌。
看向熊熊燃烧的别墅,他终于皱起眉,满是心疼,她是不是以为他出事了?
“夜七……”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她跟不听他说话,从地上爬起来就抓着他的衣服。
苏曜低眉,愣愣的看着她,最终没说话,用左手将她拥住,良久才低低的安抚,“我没事,夜七,我没事,让你担心。”
他刚挂了电话就出去买菜了,听她的意思是要回来做饭的,谁想把电话落家里了,因为她口味矜贵,他不得不仔仔细细的挑菜,时间久了。
埋在他胸口,她时而敲打,最终变得无力,“你要是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会愧疚,我不想一辈子那么痛苦,你不能出事……”
“不会。”苏曜忍痛抬起右臂,轻轻拍了她的背,“我不会出事……”
她似乎没听见,只哽咽着,“我不查了,苏曜,我怕了。”
怕了哪天苏曜真的就没了,就当她懦弱一回吧,她欠不起。
“我们离开一段时间吧,我陪你去养伤。”她埋在他胸口,吸气后,微颤的音节,却定定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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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的留了苏曜,一个项目,我七想查,但不能害苏曜,否则她欠不起,只能暂时放弃,她选择暂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