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自然不止赵彦清一个,只是确切说,怜雁的惊吓多过惊讶罢了。
若说白日里撞见是有意,那此番真真是巧合。
怜雁父母身亡已有近四月,怜雁莫说祭拜,便是下葬都无法,也唯有在这夜深人静时悄悄烧些纸钱祭奠亡灵,且在府中偷烧纸钱又是极为不吉利的,因此乍见赵彦清时,怜雁惊慌失措地站起身道:“奴婢……奴婢在给国公爷烧些纸钱……”
说完后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果真是因为涉及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慌乱得乱了方寸吗?竟道出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来。安国公新丧是没错,可谁会偷摸着掩人耳目地到这地方来烧纸钱?何况赵彦清也不是不知道,她进府才三个月,同安国公根本没什么交集。
怜雁懊恼地咬咬下唇,自觉地跪下身来,石板上沁人的寒意透过膝盖向上蔓延,叫人遍体生寒。
赵彦清蹙眉,凉凉道:“你倒是有心,不去灵堂却来这地方给爹烧纸钱。”
他话中意味,怜雁听得分明,不过在这心思回转间,她亦镇定下来,将一番说辞打好了腹稿。
怜雁道:“侯爷恕罪,奴婢知道林将军如今已是罪臣,只是主仆一场,奴婢没能给老爷夫人安葬,也只能偷偷烧上一些纸钱,奴婢虽不懂朝堂上的纠葛,只是老爷仁厚,夫人慈爱,奴婢……奴婢实在不忍……”说罢,已是泪眼婆娑。
这并非假装,回想这些过往,怜雁的眼泪本就止不住。
赵彦清默了良久,方轻声一叹,“起来吧。”
怜雁撑地站起,抬手拭了拭泪痕,模样甚是我见犹怜。
赵彦清声音缓和不少,“以后记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若被管事婆子抓到,有你受的了。”
怜雁惊了惊,赵彦清这是说以后她还能烧?她原以为不惩处对她已是极为宽宏大量,还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厌弃她,却不曾想他还会允许她继续做。
只是他这般宽宏,是否是因为对林家有愧?太子巫蛊案事发后,安国公病倒,林家被诛,当初赵府能被保下,陶家的帮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赵家明哲保身,安国公病倒后便闭门谢客,极力与太子一党撇清关系。
话说得大逆不道些,在赵彦清归家前,他在边关兵权在握,若要竭力保太子,与林家里应外合,并非不可……
可赵彦清终究没有,而是上缴了兵权,回到京都,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因此赵家安然无恙,林家满门被诛。
许是因为掉了几滴泪,怜雁心有所触,又加之赵彦清此番态度亲和,她一时没忍住,脱口问道:“侯爷当初为何不相帮林家,不帮衬太子?太子巫蛊案本就端倪不少,赵家与林家又是通家之好,侯爷当时兵权在握,为何不相帮?”
怜雁似乎又看到了数月前的那场大难,那场将她从云上砸到尘埃里的大难,原以为的喜讯转瞬化为墓茔,再回身便是将最后的希冀蚀尽的漫天火光,那是一场噩梦,一场醒不了的噩梦,无助茫然、不甘与恨意再次席卷而来,使得她说到最后变成了质问。
赵彦清被怜雁的态度一惊,他虽见怜雁的次数不多,但她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沉静的,从来不知她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然除了给他震惊外,更多的,却是被人攫住七寸的恼意,就仿佛被人剥下伪装的外壳,将内里肮脏暴露,偏生这一句句质问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无法作答。
赵彦清蹙了眉,原本就冷淡的神色瞬间寒了下来,周身的凛冽气息令怜雁怔了怔。她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了,先前惊惶而方寸大乱,现下又口不择言厉声质问起他来,看赵彦清的模样,已然怒极。怜雁生了悔意,却又不甘,她真的想知道,为何赵家不顾忠心道义而明哲保身,为何赵彦清弃太子林家于不顾只求他的太平!
她低了头,眼圈泛红,莹莹泪光在昏暗的灯笼下显得迷蒙,然挺直的腰背依旧告知了赵彦清她的心有不甘。
赵彦清静默地看了她许久,他是怒极的,想唤人来将她拿下去打板子,或是直接打发了卖出去,只是这样的冲动在一瞬后便被遏制下来。她的坚持倔强,他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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