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下巴,“觉得恶心么?”
季清仿佛才被人从热气球搀扶着下来,又像是被人从海水里给刚刚捞起。
他浑身没有任何的力气,睁着一双水雾雾的眸子,“什,什么?”
陆东南眼底拢起汹涌的情潮,终究是一层层,压了回去。
眉眼微垂,注视着怀里的小朋友,“跟同性接吻,觉得恶心么?”
陆东南是故意的。
从季清的反应当中,他已经明确地得知答案,还是故意明知故问。
故意强调同性这件事,在一点点清晰季清心里那个模糊的性别边界感。
季清点点头,又摇摇头。
“把话说清楚。”
陆东南的语气也称不上严厉,季清就是莫名觉得对方忽然变得有点凶,有一种如果他不好好回答,对方就会变得更凶的错觉。
季清这会儿脑袋还是有点晕晕的,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乘坐了热气球的后遗症?
他皱着眉头,想着措辞,“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跟其他的同性接过吻么。反正王亚碰我那会儿我真的是想要揍得他满地找牙的心都有。前辈的话……我觉得挺,挺好的。”
季清小心地觑着陆东南的反应。
这回答,总可以了吧?
陆东南的神情并未有太显著变化,季清挺忐忑,别是他又说错了什么话吧?
对于把自己跟王亚相提并论这件事陆东南固然有些不悦,不过季清前半句,那句没跟同性接过吻,以及最后一句,如果是的他话就挺好那句话,已经足够取悦陆东南。
陆东南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的小朋友,这辈子是除了他以外,是别想跟其他人接吻了。
当然,如果他的小朋友以后要在演艺圈进一步发展另说。
眉眼微抬,“只是挺好?”
季清果断改口,“特别好!特别好!”
还竖起了大大拇指。
陆东南把季清竖起的那根大拇指给按下去了,不动声色地包裹进他自己的手心,“很好,那就按照我刚才亲你的那样,代入任小宇这个角色,主动亲我一遍。”
季清:“!!!”
“特训”这事儿竟然,还没完?!
…
老师都发话了,他这个当学生的怎么办?
当然只能照做啊!
季清从陆东南身上下来了。
要以任小宇的身份去吻顾言,他需要时间去入戏。
季清一个人坐到点歌台前。
顾言生日,他的几个发小来符城找他。
当顾言问任小宇要不要一起出去唱K的时候,任小宇下意识是想要拒绝的。
他跟顾言的朋友一个也不认识,有什么好去的?
顾言死乞白赖,非要他去。
最后还是是一同跟着去了。
江城的方言,任小宇一句听不懂,一个人拿着手机玩,也没什么好玩的,烦躁,想走,又不想寿星的兴。
最烦那个叫什么小满的,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顾言身上靠。
任小宇天生就是个弯的。
他一眼就瞧出,那个小满也是个弯的。
煞笔顾言。
在那个小满大笑着,去拍顾言的腿的时候,任小宇再压不住胸口那团邪火……
他揪住顾言的衣领,把人从沙发上给提拎了起来,发狠地吻了上去。
“CUT!过!”
廖春江喊了卡。
沙发上身形交叠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分开。
季清没听见导演喊的那一声“CUT”。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这个包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他的。
季清的吻没有任何的章法,他就像是一只横冲直撞的兽,不管不顾地啃噬,吮咬,标记他看上的这个人。
“廖,廖导,等会儿陆老师会不会直接一杯酒就罩清宝脸上泼过去啊?”
黄商瞧得是胆战心惊。
不为别的,就他这阵子打听到的他家偶像这几年在片场的种种“壮举”,黄商真挺担心陆东南会直接一杯酒就给泼过去。
廖春江根本就没听清黄商说了什么。
他两眼放光,盯着镜头里疯狂拥吻的两个人,摄影机的红灯闪烁着,还处于拍摄的状态。
助理乔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替廖春江出言安抚黄商,“放心吧。商哥,不会的。”
要是真泼,在导演喊“CUT”季清还追上去咬陆老师唇的时候,陆老师就该拿酒泼了,还哪里会圈住人腰身,把这个吻给加深。
黄商紧皱的眉头没有因为乔羽的这一句安慰而松开,总害怕后头有大招在等着他家清宝。
季清把人给推在了沙发上,陆东南的身体配合地往沙发上倒。
包厢里的其他人全部都成为了背景,任小宇的眼里,只剩下一个顾言。
其他演员的错愕根本不需要演,全部都被还处在拍摄状态的摄影机给真实地录了下来。
陆东南的手,安抚地在季清的脖子上捏了捏。
那是顾言特有的动作。
每次他惹季清生气了,气得要动手,顾言就捏捏他的后脖颈。
就像是一只处于炸毛状态的小猫,任小宇就会在顾言安抚下逐渐地冷静下来。
季清也的确是在陆东南轻捏下逐渐地回过神。
他的身体还压着陆东南,意识一点一点地从任小宇这个角色当中剥离出来。
他刚刚,好像听见导演,喊了声“CUT?”
见季清总算是出戏了,廖春江走了过来,“小季啊,这是你银屏初吻呢吧?”
季清:“……”
所以,刚刚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导演真的早就喊“CUT”了?
忽然惊悚.jpg.
“你这场吻戏完成得特别好。我真的没想到,你平时瞧着软萌软萌的,脾气也好,吻起又凶又狠的。是不是啊,东南?”
季清:“……”
导演,球球了。
别说了,要脸!
廖春江眼里就只有他的戏,一点也没瞧出来季清都尴尬地恨不得钻沙发缝了,还在那热情安利,“真的,这场戏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你跟东南要不要一起过来看看?”
“不用了,导演。”
“好。”
截然两个不同的答案,从两人口中说出。
陆东南揽着季清的腰身,搂着他一起从沙发上坐起身,“我看看,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这思想,这觉悟!
陆前辈能够年纪轻轻就拿遍国内外重量级别的奖项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季清那股子刚拍完吻戏的羞怯一下子就给抛到脑后了,“我也去。”
两人的这段吻戏确实完成得很好。
陆东南的演技不必说,骤然被亲上的错愕,反应过来之后,维扬的唇角,再到纵容任小宇青涩的亲吻,顺势往沙发上倒去,完全就是宠溺的架势。
跟演技臻于精湛的陆东南相比,跟他演对手戏的季清丝毫不会显得逊色。
如果说,陆东南全然是凭借出色的表演天赋,那么任小宇更多的是凭借他本身跟任小宇角色的锲合度,以及对角色天然的共情能力。
陆东南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演员,和他搭戏,很容易就会被他代入到戏中的情境当中。
于是,当任小宇吻上顾言,那种带着青涩的莽撞、冲动全在那个吻里淋漓尽致地给表现了出来。
两人的唇妆在刚才那段吻戏当中都被对方给“吃”得差不多了,化妆师派了助理,请两人去补妆。
季清在黄商的陪同下,先跟着化妆师助理先去补妆了。
陆东南对廖春江道,“老廖,把这段吻戏给我拷贝一份。”
“你拷过去做什么?给小季当教学视频呐?”
廖春江自然是做梦都没想到,他这位老友是要拿那他的”满意之作”用来打|飞机。
陆东南面不改色,“嗯。”
廖春江于是很爽快地让助理乔羽拷给陆东南了。
…
夜里,洗过澡,陆东南点燃放在床边的一个铜质鎏金香炉。
这个香炉就是宋慕月从江城寄过来的。
宋女士的办事效率及高。
那天视频聊天结束后,隔天,来自江城的包裹就寄到了陆东南的手中。
这个铜质鎏金香炉,就是连同香料一起寄过来的。
陆东南猜测,这香炉十有八九应该是他父亲偷偷给放进去的。
就他母亲的性子,寄这个包裹的时候肯定只放了香料,然后等着他打电话过去,才巧笑嫣然地回他一句,不好意思,妈给忘了。
因为那天他在视频里回绝了宋慕月女士想要来探班的意思。
别怀疑,宋慕月女士就是有这么无聊且幼稚。
香料助眠的办法陆东南以前就试过,除了香得他睡不着,一点没别的用处。
因着这香料的香气同他季清身上的淡香极为相近,陆东南也就把这些香料给留下李了。
香料被点燃,淡淡的松香以及莲花的气息浮在空气当中。
陆东南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出手机,点开被存在云盘里的晚上的那段吻戏。
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
陆东南闭上眼。
这香料,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无处……
…
任小宇在顾言几个发小的面前强吻了顾言,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始热恋。
热恋当中的少年都差不多,恨不得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任小宇嘴里头嫌顾言粘人,嫌他烦,在顾言每天早上在他上学前,溜进他的房间完亲吻他的时候,却从不会真的将人往外头赶。
晚上,顾言写完作业,两人就一个在房间里头练鼓,一个写歌,还一起组了乐队,名字就叫“宇宙”。
任小宇就是顾言的宇宙。
陆东南跟季清两人的表演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契合,只要是两人的对手戏,常常是一条过。
同陆东南跟季清的渐入佳境不同,同组演员何思源NG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起初,只是走位没记好,站错了机位。
后来,是忘词,发展到最后,导演已经在喊“ACTIN”,何思源张着嘴,却什么台词都说不出,大脑一片空白。
廖春江找何思源谈过几次,何思源的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后来一度严重到只要站到摄影机前,就忍不住发发抖,恐惧,甚至是晕倒的地步。
廖春江把片场交给副导演张凡,抽空去市医院医院探望何思源。
何思源的经纪人曹彬不在。
自从何思源再一次拒绝了经纪人所谓的“捷径”之后,曹彬就彻底不管他了。
何思源也清楚,他的经纪人手下有那么多艺人,一个个都比他年轻,“聪明”,他的经纪人这是打算放弃他了。
可他能怎么办?
为了所谓的“资源”,就放弃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么?
他做不到。
何思源趁着廖春江来探病的功夫,主动提出了辞演。
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地艰难。
这部戏是他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做出这个决定,他比任何人都痛苦。
“要不,我再给你放几天的假?”
廖春江咬咬牙,他是真的不想何思源这么一个优秀的演员就这么废了,他还是更加希望能够看见何思源能够重新站起来。
何思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灭了下去。
他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他的情况不是休息几天就能够好转的。
他很清楚,自己是生病了,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何思源是个有责任心的,在意识到自己状态不佳,有了辞演这个想法之后,为了尽可能少的给剧组添麻烦,他已经帮着将能够接替他饰演好郑乐乐这个角色的人选给想好了。
“导演,我把我师弟介绍给您吧。他也是科班出身,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比我,比我强多了。您有兴趣,见一见他么?”
廖春江又何尝不知道,以何思源现在的状态十有八九是很难再回到剧组了。
不想辜负了何思源的一片好意,剧组现在临时再找合适的演员也确实不太好找,廖春江想了想,温声道:“你回头让人来剧组一趟吧,我先见一见人,再试一试他的戏,看合不合适。”
“您见过他,也试过他的戏的。”
“谁啊?”
“笃笃。”
何思源病房的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