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湖曲苑的揽翠厅,果然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椅子上还特意多垫了一个垫子,不仅郎氏,璧容和沈云娘这样有身子的坐着也只觉舒服至极。
“今日可过去看了你们母亲?”郎氏问道。
沈月娘笑着道:“早上从祖母屋里出来就去了母亲那里。”
“她身体可好?我还打算着明日过去看看她。”
“劳祖母惦记了,母亲身体已经大好,只是这一回大病确实有些伤了根本,看着瘦了好些。”沈月娘叹了口气,站起来给璧容施了一礼,道:“我代母亲向二弟妹道歉,虽然此事与母亲无甚相干,可到底是母亲看走了眼,险些让那恶奴害了二弟妹,母亲为此也是悔不当初,准备明日便在屋里闭关念佛,给家里求个平安。只是如此要有些日子不能去给祖母请安了,托我向祖母告声罪。”
一句话把大夫人从一淌脏水中洗的干干净净。
璧容淡淡地笑了下,缓缓道:“三姐这话说的可不对。”
沈月娘神色讶异地挑着眉头看向她,迫不及待地等着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
璧容心里冷笑了一声,面色如常地道:“常言道人性本善,只是走了歪路人性才一点点地转为了恶,我想李妈妈也不外乎,不然言哥媳妇那儿也不会常常念着李妈妈的好了。说起来许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这才……总之,都是我的错处,可不是太太看走了眼。”
沈月娘的嘴角顿时僵住了,悻悻道:“二弟妹说的是,是我说错话了。”讪讪地坐回了座位上。
郎氏眯着眼睛左面听一句,右面听一句,半响才笑着道:“你们母亲太多虑了,她能有这颗向佛的心,我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璧容突然“呀”地叫了一声,随即惋惜地道:“二爷知道两位两位姐姐回来,好几日前就吩咐人去弄了几尾鲥鱼过来,听说是极滋补的,我原还想着待会叫厨房做好了给太太也送去一尾,可太太如今却是要吃素了的……”话音一顿,向沈月娘谢道:“好在姐姐提醒,否则我这冒冒失失的,险些坏了太太的苦心。”
沈月娘的脸色更是暗了几分。
沈云娘却是坐不住了,冷哼了一声道:“二弟妹这会儿倒是真真孝顺,说起来今个儿缺席的可不止一人,旁人那里怎么也没见二弟妹记着呢。”
这时,只听见丫鬟匆匆过来禀告了一声,随即便见大奶奶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慢慢地走了进来。
王氏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对襟褙子,越发显得面容苍白枯槁,两腿看着虚浮无力,由丫鬟使着力气将她一步一步扶到了郎氏面前。
“你如何跑来了呀,我不是叫你好生休息嘛。”
郎氏忙叫人扶她坐下。
王氏推开了华妈妈的手,让紫鹃搀着自己给郎氏请了安,强自笑着道:“云娘月娘难得过来一趟,我这做嫂子的哪好躲在屋里不出来。”
“大嫂既然身子不舒服,只管回去养着就是,若是因为咱们姐妹加重了病情,大哥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于我们!”沈云娘怪异地笑了笑。
大奶奶身形闪了闪,脸色好似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
这里面有事情!璧容微微眯起了眼睛。
沈月娘笑着扶了大奶奶坐下,“方才二弟妹正说起晚上有鲥鱼吃,我和云娘变着法的帮你向她讨鱼吃呢,这鱼还没讨着你倒先过来了。”
璧容还未开口,便听王氏道:“我这个行将入木的人,谁知道还得活上几天,那些好东西给我吃真真就是糟蹋了,何况这是二弟为两位姑奶奶预备的,若是真让人给我送过去,大爷岂不是更要怪我了。”
看来,这事情和沈家大爷有关系。璧容如是想。
郎氏面带嗔怒地道:“怎么说话呢,你才多大的年纪,我这根老木头都没说自己行将入木,你怎的先说起这丧气话来了!不过是这些日子劳累身子有些亏了,待会叫人从我屋里拿些血燕过去,好生补补。”
“古人有句话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我糊涂了。”王氏冷笑着道了一句,又转头向郎氏连连谦声道:“老太太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只是您屋里的东西自然要留着让华妈妈炖了给您滋补一番才是正经,孙媳万万是不敢要的,否则叫外人听了,要给我扣上个不孝顺祖母的骂名了。”
郎氏挑眉愠怒道:“谁敢说这样的胡话,我第一个不饶她!”
沈云娘和沈月娘一听皆是浑身僵硬,一个强自忍着咬牙切齿,圆睁的眼睛偷偷地瞪着对边的大奶奶,另一个还在勉强维持着镇定。
璧容听了大奶奶这字字清楚的话,又看了她们二人这般紧张愤怒的深情,心里已是明白了大概。
不一会儿下人便来向郎氏请示是否要开席,郎氏点点头,随即大伙便起身都过去了揽翠厅的正厅用膳。
桌上菜色之丰盛自不必说。一品佛跳墙,八宝鸭,佛手金卷,芫爆仔鸽,酱焖鹌鹑,参芪炖白凤,三鲜龙凤球……最后上来的便是一道色味极为鲜美的清蒸鲥鱼。
任谁见了只怕都要胃口大开,郎氏笑着赞道:“佑哥有心了,这鲥鱼平时可是不好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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