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南边传来消息,计良家的二小子到底还是随了商队出去了,如意哭了好一阵子,茶饭不思时只当是伤心过度,请了医生来看,哪知道竟是又有了身子。这如意对子女是再上心不过的,如今想起儿子待要伤感又怕伤到了肚子里这个,倒不敢往那海上险恶的道上一路想下去了。许嬷嬷对李纨笑言:“到底是计良的手段高明,这么一来,也不用人劝了,自己紧着往开了想呢。”又顺道带来了扬州与王嬷嬷的信件,常嬷嬷给拿过去了,回来脸上带着笑意。原来是王夫人费了大力气总算给宝玉找了个先生,这位中举之后屡试不第,便索性教起了书,倒教出几个进士学生,也是有些名气的。年纪渐长,便不想再费心力,此番听说是国公府相请,且只教一个哥儿,又有王子腾的关系在其内,不好推脱方来了。贾政见过后十分赞赏其学识人品,今日便让宝玉正式敬茶拜师。宝玉不敢违拗贾政,老老实实敬了茶,听了一通训诫,得知明日开始正式上课且这次连个一起受罪的伴儿都没有,回来便在自己房里闹开了。贾兰在一旁听了,老神在在地说道:“宝二叔这是何苦,哪里逃得出老爷的手掌心,不如老老实实认了命,认认真真读书,日子还好过些。”李纨听了笑喷。果然,贾母得知事情原委,却也不纵着宝玉,又怕他这行事传到贾政耳朵里又是一通教训,故一边想尽法子哄着他,一边严令众人,不许传出一丝话音去。常嬷嬷将事情说完,笑道:“老太太也实在是不容易。”闫嬷嬷看看贾兰道:“咱们哥儿一门心思想要去读书,还不得个机会。”贾兰笑道:“嬷嬷,我如今温书歇息,待养胖了再去读书。”闫嬷嬷便对李纨道:“奶奶真让哥儿去族学念书?那里头不止族中众人,还有来附学的,只怕人多口杂,哥儿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且哥儿到底还小,每日早出晚归,风雨寒暑的,奶奶也真放心!”李纨笑道:“转过年去他也五岁了,是去念书,又不是去打仗,且随身都有小厮常随跟着的,能怎么样呢?嬷嬷莫要担心了。再说人口杂些,读书经世,本也该看懂人情世故的,我们都想护着他,又能护到什么时候去。”闫嬷嬷听了也觉得有理,到底还是心疼,喃喃道:“到底还小呢。”贾兰扬脸笑道:“嬷嬷,去那里人多,我正好脾性相投的结交一番,这府里能一起玩耍的人实在不多,整日里见得都是些丫鬟小子,没意思的紧。”闫嬷嬷听了这话,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道:“哥儿这么想甚好。”李纨心知贾兰这么些日子来,日日炼体不曾懈怠,心智之坚实在不是同龄稚儿可比,自比旁人更放心一些。
王夫人连着数日被王家请去,晚间回来便去贾母处商议,府里日常事务都交给了凤姐,只说都由凤姐权衡。贾母处老亲往来也比常日里频繁许多,好些平日都不见出门的老太太们都择了这些日子相聚说笑。李纨的院子里,清静得一如往常。这日常嬷嬷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几个抬东西的婆子,让她们在廊下候着,自己进了屋。李纨正跟贾兰指着一本书上说着什么,常嬷嬷上前请了安,笑道:“奶奶,舅奶奶从南边遣了人过来,这次来的没有媳妇子,也没法进来请安了。只说是给奶奶捎些物产并一封书信。”说着从袖口取出一个信封来,李纨接了,边拆边问道:“我这兄嫂也真是,南边多少事,估计也就刚消停下来,自己不说好生歇歇,又记挂起我来!”常嬷嬷笑道:“这方是一家人的意思。”李纨已拆了信细瞧,是吴氏手笔,说些日常琐事。里头提了一句“辟瘴丸”在一些番国都快被卖成了仙丹,换了好些粮食番银。几个商行分批运了粮食北上,平抑了粮价,待江南灾情平稳后,又通过漕运将粮食往其他受灾地运去,打得当地大商巨贾一个措手不及,感慨“商”之力竟也可至如此。末了道是这阵子南来北往的,得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便归拢了给妹妹捎来玩。李纨看完信不禁莞尔,那辟瘴丸正是《济世辑古录》中收的一个方子,没想到吴家这么快便试制了出来,且到了能与番国夷人买卖的地步,这和生道的势力果然不可小觑。又想起说的稀罕玩意,便让人将东西抬进来。
两大一小三口樟木箱子,看这分量,李纨特让素云多给了赏钱。又特去把闫嬷嬷也叫过来,几人一起开了箱子一一验看。果然是“杂七杂八”的,有两个迎手镀银的西洋钟,几只珐琅掐丝怀表,都甚是小巧可爱。一堆各色各样的琉璃瓶子,大小不一,有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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