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让人觉得心里的凉意没有那么深了。我努力地掌控住身体的平衡,在水中轻缓平稳地游着,那种刚如水时的彻骨森凉已慢慢消失,肌肤正努力地适应着水中的温度。我默默安慰自己,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都指望不上,那也有靠自己了,却适应那些随时可能袭来的剧变与危险。
上面传来了凌乱的声音,似乎像我跳入水中打破了静河的宁默,洛河上的平静也已被打破。
交叠的喊声中我听见笙哥焦虑的声音最大,离我最近:“快去救人,她不会游泳。”
脉脉流淌的水突然化作冰凌止了一瞬的思绪,霎时的失神让我身体的平衡失去了准蝇,狼狈地下沉了几寸。突涌入口鼻的河水将我唤醒,那种难受的感觉迫使我抛却一切多余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往更深处游去。
连续几声破碎的声响,有几个重物接连坠入河中,定睛一看就是方才守卫在洛水河畔上的护卫。有一人在朦胧的水底觅到我的身影便紧密地往我这边靠。未经细想出拳正打在他的面门上,沉他溃不及防连忙游向别处。其后接连遇到几个如那人一样要上来抓我的护卫,皆被我悉数依旧法炮制。过了些时候,河底的护卫已消失了踪影,想是受了伤爬上岸去了吧。河面上又恢复了宁静,但这宁静并未持续多久,我正摸索在蜿蜒的水藻之中,一个凌寒阴森的声音漫过夜雾凌然传入河底。
“杨忆瑶,你给我上来。”
这声音却是很有震慑作用,震慑得我加快了向对岸游的速度。
静止了片刻,岸畔上又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你要是再不上来,我就杀了你的笙哥把他的尸体扔下去。”
我浮出水面,隔着雾霭重重看他,他握剑站在岸边,冷冷的望向这里。那双眼睛清峻无垠,仿佛倒映着整个山林翠色,却又让这繁花碧叶在那冷然的眸底寂灭无声。
湿漉漉地后退了几步,却听他冷冷笑了:“还是说你不喜欢我派去的护卫,而想你的笙哥亲自下去抓你?”
我下意识地喊道:“不可能!他才不会听你得。”
他的声音添了几分残酷的寒笑:“是吗?若我答应只要他能将你抓上来,我就放他和德卿公主离开洛阳,你说他会不会亲自把你送回我的床上?”映天夜幕下,他的话空落落地荡过来,像一把利刃再剜我的心。
激起了我内心不甘向他示弱的倔强,狠狠地拍了下水面,喊道:“我知道刚才都被你看见了,我就算乖乖上去了也没活路可走,与其被你羞辱,还不如在河里干干净净地死,等我死了你爱杀谁就杀,我再也管不着了。”
微风掠过深蓝锦衣,映出他的身影如冰湖深处傲然的孤峰,千万年寂静,倒影里唯有一色揪人心肠的清冷,默默无语的独在天地间。
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原来你是在害怕,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上来我绝对不为难你。”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值得信任,但落入我的耳中却总是有那种隐忍着屈辱而等着秋后算账的感觉。
河中的身体又轻飘飘地往后移了移,他阴寒地提醒:“我说到做到,要是再继续挑战我的忍耐限度,后果你应该知道。”
不甘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放轻了身体往回游,见好就收永远是亘古不变的为人法则,而在李世民身边我最先学会的就是做人一个要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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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里出来,被岸上凉凉的夜风一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我哆哆嗦嗦地往李世民身边靠,他翻起胳膊将自己身上的清狐披风拆下来扔到我怀里,声音紧绷紧绷得:“离家出走的戏码到此为止,给我回离宫乖乖地呆着,不然……”
手忙脚乱地穿披风的动作停了停,我警惕地仰头看他,目光莹莹地提醒方才答应了不为难我得。他轻咳了一声,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不应该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恐吓我,于是收回了后半句话,拢住我的肩膀,步履轻缓地将我送上马车。
微风缓缓吹来,陡觉额头一凉,伸手一摸才知起了层薄薄的涔涔冷汗。我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边冰山似得李世民,苦笑,亲密的姿态,清冷的神态,看来这次他是真得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