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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心如三九天的河水,冰到河底。
怔怔地望着,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本以为,那个人不知道而已,没想到,那个人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真的就是“利用”二字吗?一旦有了威胁,立刻要抛得远远的,自己,无非就是想陪在身边而已。
昨天的快乐有多少,现在的痛苦就有多少。
为什么!
呼吸都痛,痛得难受心肺都岔气。
“迟衡、迟衡、迟衡。”池亦悔用手肘撞击了几下,着急地说,“你该领命了!”
迟衡被撞得终于凝神了。
颜鸾脸色已铁青:“迟衡,北牧城,明日启程,十天日达!”
迟衡抬头,直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那么好看,看一眼就被吸进去,现在像刀子一刀一刀把自己凌迟,凌迟得血肉模糊。迟衡挣扎着痛苦的呼吸,吐出一句:“恕末将,不从!”
“无视军纪,鞭一百。”纪策冷静地说。
梁千烈霍然起身。
眨眼间。
铁面无私的鞭子落下来。但不是一百,而是三十。
迟衡咬着牙齿一声不吭,他想狠狠地冲着颜鸾说:你为什么不罚一百!就算梁千烈求情,你为什么不拒绝!你为什么不干脆罚一个杖杀你留着我的命干什么!既然你不要它替你卖命,留着干什么!
可颜鸾已拂袖而去。
唯有噼里啪啦的鞭笞声,声声回应着迟衡的心。痛吗?痛,很痛!但都比不上颜鸾无情地说出“北牧城”那么痛!*上的痛,不及当时一刀刀割下来。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还要伤心啊!
他似乎听见梁千烈的怒骂声,也听见池亦悔焦急的呼唤声,他想,这么死过去,还好!一了百了!
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最后一鞭子落下,迟衡闭上了眼。
十月,天寒。
在阵阵的疼痛涌上来时,迟衡睁开眼,很凄凉地看到,自己睡在了县丞府的房子里,眼前一盆草药。池亦悔把刀往桌上一拍:“醒了?你还真是有胆,不从就不从,私下也能调,非在那关口跟朗将较什么劲!这不是找打的嘛!”
迟衡咬着牙,不说话。
池亦悔往凳上一坐,挑着眉:“要不是梁胡子好说歹说,就不是三十,而是一百了!还有那行刑的也算长眼,没伤到你的筋骨里去。”
郎中给背上上药,惨不忍睹。
迟衡心如死灰。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平常的时候挺灵光的啊,怎么就倔开了,你倒是说句话!”醒来就没话,池亦悔都急躁了,生怕把脑子打坏了。
迟衡目无表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池亦悔气呼呼地拿起刀:“你以为我愿意呆啊!要不是,要不是看你身边没一个人可怜,八抬大轿请大爷我都不来!”
迟衡心里凉凉的,再没说话。
池亦悔说得对,没一个人,没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多个新结识的将领都好奇地来探望,但迟衡冷冷地闭着眼,趴在床上,谢绝一切闲杂人等。
第二日,纪策才来,坐一边道:“长记性了吧。”
迟衡一言不发。
“早点挑明也好,别傻乎乎的非往火坑里跳,这下知道疼了吧?”纪策放下一碗疗伤的素汤,皱眉。
早就知道是跳火坑,烧死算了。
纪策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不打你打谁,当面抗军令,本就是重罪!不愿意,可以商量,谁能压着你去?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难怪千烈说你这死脑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两天,尽处理你这破事了——到底让人省心不省心,早知道,让颜鸾就别把你招回来,还一点事情没有。”
梁千烈是第三天来的。
跟串门一样,把一盒膏药往桌上随意一扔:“左昭给的,说特有效,你上次用过。”可不是,被打过不止一次了。
看着梁千烈的一把胡子,迟衡的鼻子酸酸的。
“没啥,打着打着就皮实了,老子我当年不知被罚过多少,哈,现在皮糙肉厚,要什么紧!”梁千烈往床上一坐,“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岑破荆把垒州最后一个城池拿下了,不日就回。可惜没捉住骆无愚,据说逃向曙州还是玢州了。”
真是,好消息。
可惜自己是不能和他并肩作战了,
梁千烈摸着胡子说:“别是打傻了吧?好赖说句话!你真是,好起来什么都好,气能活活把人气死!老子不叨叨了,你不去矽州不去北牧,自然得有人去……叫老子怎么说呢。也好,让颜鸾这小子明白,含含糊糊,吊着吊着吊不住了,摔下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