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公府,看着眼前这一幕幕陌生的景色,沈氏感觉自己仿佛在梦中。
她这一辈子只期待过成国公朱勇,能够接纳儿子认祖归宗,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回来。
公府大堂内,成国公朱勇跟夫人林氏,正坐在主位上等候着沈氏的到来拜见。
虽然从理论上讲,沈氏早就已经入过门,连儿子都有了。但是今日重返公府,并且被抬了妾,就还得拜见一次家主跟正妻,这是礼法尊卑的程序。
主座上的林氏脸色无比难堪,从那日在朱佶的婚宴上,听到成国公朱勇说出要沈忆宸修书一封回应天,邀请沈氏来参加自己儿子婚宴。
林氏就已经有了预感,日后公府的局势要变天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番变化远远比自己预测到还要猛烈!
沈忆宸三元及第、大魁天下,功名上彻底碾压了自己儿子朱佶,获得了公爷的器重。
如今就连沈氏这个曾经的婢女,也母凭子贵,被公爷给突然间抬了妾,不再是奴仆的身份了。
继续发展下去,恐怕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头衔,都岌岌可危!
更重要的是,沈氏还掌控着自己最大的秘密,这才是死穴所在。一旦被曝光出来,谋害正室罪名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死罪难逃!
所以看着沈忆宸搀扶着沈氏,从远处一步步走来,林氏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
进入公府大堂,沈氏看着眼前的成国公朱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在眼眶里面打转。
犹记得当年公爷正值壮年,雄姿英发龙马精神,如今鬓角也有了许多白发,额头上增添了明显的皱纹。
十几年过去,自己老了,公爷也老了。
“贱妾拜见公爷、夫人。”
带着哽咽的声音,沈氏向着成国公夫妇行礼,同时沈忆宸也行了一礼。
见到这一幕,林氏立马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挽住沈氏的手臂说道:“妹妹,姐姐这些年甚是想念,如今你又回到公府,往后我们可以再续姐妹情缘了。”
林氏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切,甚至就连眼眶都泛红起来,哪还有一点之前目露寒光的样子。
沈氏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又离开公府当了十多年的家庭主妇,论这种深宅大院的演技,完全比不上林氏这种专业的。
只见她脸上表情跟语气都有些不自然,结结巴巴的回道:“夫……夫人厚爱了,贱妾不……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的,当年咱们姐妹可是一同来到公府的,在姐姐心中可没有什么妻妾之分,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是……是……”
沈氏心中又惊又怕,完全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只能不断点头称是。
看着母亲沈氏这种状态,沈忆宸就明白她远不是林氏这只老狐狸的对手,于是开口道:“朱夫人属实客气,向北在这里代母亲谢过了。”
说罢,沈忆宸就转而拱手向朱勇说道:“公爷,晚辈在翰林院接下了修书之职,这段时间往返公府比较遥远,可否让母亲就住在西厢别院?”
“嗯,就这么办吧。”
成国公朱勇随口应了下来,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勋戚而言,普通女人就跟物件没多大区别。
本身朱勇就对沈氏没什么感情,又过去了十多年未见,更是如同陌生人一般。如今让沈氏回到公府,并且抬为妾室,纯粹是看在沈忆宸的份上,想住哪都不关键。
“谢公爷!”
沈忆宸拱手致谢,他明白现在的成国公府对于母亲来说,就如同羊入狼窝,林氏一定会找机会迫害。
但自己之前与朱勇达成了协议,大婚之前不允许搬离成国公府,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保证母亲沈氏的安全了。
西厢别院空间比较封闭独立,易于防守。现在多了从福建过来的这批矿工,人手上充裕了,到时候可以让阿牛领着几个人,二十四小时守卫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另外沈忆宸估摸着李达赵鸿杰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传来。到时候想办法主动出击打压一回林氏,双管齐下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你就先回院子休息吧。”
朱勇对于目前这种场面并无多大兴趣,既然已经见过了沈氏,他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是,公爷。”
沈氏看着朱勇这般冷淡态度,只是默默应了一声告退。
不过当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朱勇说道:“公爷,贱妾还记得你最喜欢喝粟米百合羹,等下可否送一碗过来?”
听到“粟米百合羹”这个熟悉的名字,朱勇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当年的回忆。
从沈氏离开公府后,自己好像许久未曾喝过粟米百合羹了。
“好,有心了。”
听到成国公应允,沈氏嘴角下意识的浮现出一抹会心笑容。
沈忆宸站在旁边,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是从母亲沈氏踏入公府来,第一次在脸上出现了笑容,哪怕之前听到“姨娘”这个称呼,被抬为妾都更多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这就是为什么,沈忆宸没有按照现代人的思维,阻止母亲返回公府的原因。
因为母亲沈氏的心中,始终没有忘记过成国公朱勇,他就是自己一辈子认定的丈夫,哪怕对方并无多少感情。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能在这一刻,才是母亲沈氏埋藏心底多年的情感,终于有了寄托的时候吧。
安顿好母亲后,沈忆宸就走出来公府,阿牛也正好带着人赶了过来。
沈忆宸找到吴管家沟通了几句,把福建来的矿工,说成了是以前在应天府的佣人,继续安置在西厢别院使唤。
如今沈忆宸深得成国公重视,待遇甚至超过了朱佶这种继室嫡子,吴管家哪怕心中有所怀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去为难,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搞定了这些事情,沈忆宸也算是放下心来,现在时辰已到下午,再回去翰林院修书很明显晚了,回新买的宅院又有些早了。
想了想,沈忆宸叫上马车,前往了北镇抚司,准备向赵鸿杰询问一下进展。
锦衣卫在明英宗的刻意扶植之下,权势相比较前朝大增。而北镇抚司在王振的遥控之下,更是可以横行无忌,人人闻之色变,有点后世魏忠贤厂卫机构的影子了。
现在太阳还未下山,北镇抚司门前就已经没有多少人经过,流露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沈忆宸递过去一两银子,托门口驻守的兵丁通传了一声。现在他也逐渐适应了官场的游戏规则,很多时候你想要拜访某人,拜帖的作用还真不如银子实用。
很快赵鸿杰就出现在了门口,并且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向北,你怎么过来了?”
见到沈忆宸出现,赵鸿杰明显情绪很高兴,下意识就张开手臂想要跟他来个拥抱。只不过动作进行到一半,赵鸿杰就自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衣袖上的斑斑血渍。
尴尬的笑了笑,赵鸿杰继续说道:“向北你稍等下,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找你。”
“朱佶的事?”
赵鸿杰一听到正事,就明白沈忆宸要问什么。
“嗯。”
“那你来的正好,人已经审的差不多了,想进去看看吗?”
“进诏狱?”
沈忆宸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句,同时内心也有些好奇,大名鼎鼎的诏狱内部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对,不过气味跟环境不太好。”
“无妨,就进去看看吧。”
听到沈忆宸确定,赵鸿杰也没有多言,就把他带入了北镇抚司。
“诏狱”算是后世俗称,正式官方名称为锦衣卫镇抚司狱,整座监室都建造在地下,墙壁坚实厚达数仞,环境阴暗潮湿无比。
沈忆宸进去后,就闻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心气味,仿佛是血腥跟臭味的融合体。通过监牢的格栅,还能看见昏暗的牢室中趴着不少人。
只是一路走过去,这些人几乎都没有任何动静,是死是活都不知。
赵鸿杰把沈忆宸带到了一间行刑室的门外,透过狭小的门窗,能看见里面刑具上正绑着几个人,正在痛苦的呻吟着。
只不过由于光线昏暗,加上这几人脸上戴着头套,无法辨认出他们是何人。
“向北,这几个就是三月十四号晚上,与朱佶一起喝酒的人。李达找了十多个京卫的生面孔,把他们戴上头套绑到了这里来,现在为止,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那他们是什么人?”
沈忆宸反问了一句。
“你都认识,就是当初内院家塾朱庆宇、朱缙等朱氏宗亲。”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沈忆宸不由想起当年成国公府家宴上,就是这俩小子挑衅嘲笑自己。
果然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们在自己眼中,已经不值一提了。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了公爷与你拜访翰林院钱掌院的事情,还有你会试后拜见座师的经过。”
说完之后,赵鸿杰话锋一转:“但是与你之前交待的有些出入,不仅仅是朱佶喝醉了胡言乱语,这几个小子在喝酒之前,就已经被人告知这两件事情了。”
“所以在酒桌上被朱佶提及后,可谓一拍即合,这才越聊越火热。”
听到这番话,沈忆宸瞬间就明白过来,大公子朱仪不单单是个旁观者,大概率还是个推波助澜者!
只是不知道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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