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慢悠悠地吹着茶,待凉的刚好入口了,又慢慢地喝了,眼看着穆老头儿从瞪着眼睛一脸期待,到抓耳挠腮,再到几乎跳脚,她才终于放下茶杯,慢慢开口道:“优优得优,乃万物繁衍的基本准则。但是,有一种情况却不在其列。”
“嗯,嗯?哪一种情况,快说,快说!”穆老头儿连连点着头赞许着,又后知后觉的发现邱晨所言不过是众所皆知之事,于是又一脸急色地催促起来。
邱晨瞥了他一眼,这才又道:“如今世人禁止同姓婚配,为的是人伦宗法,乱人伦者为世人所不齿。却对姨表、姑表亲事多为赞许、撮合,却不知,人无分男女,血脉总是相通的。姨表、姑表其实跟堂亲兄弟姊妹没有差别。而表亲通婚,就是两只血缘极为相近的结合,这就让本来可能被掩盖或者不明显的缺失叠加,从而使得隐性疾病发生的几率大大超出非亲通婚,近亲婚姻所出的子女,患上痴疯呆傻,或者其他病症的几率大大增加。”
“表亲等同于堂亲……”穆老头儿低声嘟哝着琢磨起来。
邱晨等了他片刻,又淡淡的加了一句:“若是您老对这个有兴趣,不如去打听打听,就随意选一千对非亲关系的夫妻和表亲结合的夫妻,看看他们所生的后代情况,进行对比,就可以验证这个事情是否可信了。”
穆老头儿听着邱晨的建议,眨巴着眼睛沉吟片刻,猛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抚掌道:“好,我老人家就去验证验证,若是你所说不实,再来找你理论!”
说着,根本一刻也等不得了,身形一动,跃出亭子,几个纵身,越过花木叠石,径直跳出靖北侯府去了。竟是连大门也顾不上走了。
邱晨目送着穆老头儿的身影消失不见,默然片刻,收回目光,拉过阿福阿满,给两个孩子整理着衣服头发,对秦铮道:“走吧,家里宴客,我们不好太迟了!”
秦铮颌首起身,伸手抱起阿满,邱晨引了阿福,一家人相携往外走去。
“穆师傅不在,两个孩子就带回去吧!”秦铮边走边说,又解释一句,“阿福阿满既是我的儿女,自然不用避着谁!”
邱晨瞥了他一眼,轻轻地点头应了下来。
之前,她之所以将两个孩子放在白石桥的宅子里,没有带去梁国公府,并不是害怕别人的议论和轻视。她是寡妇再嫁,带着一双儿女的事情从没隐瞒过谁,也没藏着掖着过,只要稍稍了解她的身世都能知道。有轻视、议论,不管孩子在不在身边,都是难免的。
她担心的是她有护不到两个孩子的时候,让两个孩子承受那些讥讽嘲笑,甚至侮辱……她怕两个孩子因此受到伤害。
如今,穆老头儿那个不着调的突然离开,两个孩子没了可靠地护卫,自己住在白石桥那边,她也不放心。
更何况,是秦铮主动提出让孩子们跟他们回去……
而且,阿福阿满以后终究要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接触到各种人事是不可避免的,她总不能为了保护他们,将他们永远藏着不见人……
人生的磕绊挫折虽然可能让人受伤,但也不得不说,正是一次次挫折和失败,造就了人生的成长和成熟。
是小鹰,就应该放手让他去学会翱翔,而不是捆住他的翅膀,让他失去翱翔高空搏击风云的骄傲!
想通了,邱晨就吩咐玉凤和承影,让她们带着阿福阿满的嬷嬷丫头回白石桥去,整理两人的行李衣物,带到梁国公府去。
梧桐苑占地在梁国公府是最大的,建制也最高。如今只有邱晨和秦铮居住在三进院,不仅二进,就是三进院的东西厢房也闲着呢。
只不过,回到梁国公府梧桐苑之后,邱晨琢磨了一回,还是将二进院整理出来,安置阿福和阿满。既然决定放手锻炼两个孩子,那就给两个孩子更多一些空间和机会,培养他们独立的思考和处世能力吧。
已是申时初刻,秦铮看着邱晨指挥着人给两个孩子收拾着房间用具,他也搭不上手,干脆跟邱晨招呼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三进院的正屋。
等邱晨吩咐妥了,交给陈氏带人整理安置,她也转回了三进院的正房。
进屋,两个孩子刚好被林氏和汪氏从净房里用浴巾子包着抱了出来,一个个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睛黑黑亮亮的蒙着一层水雾,那样子简直就像睁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小鹿,一样无辜一样可爱!
“阿福和阿满都洗干净了?唔,好香……啵!啵!”邱晨满心欣悦欢喜,搂着两个孩子亲亲蹭蹭,又拿了布巾子,让两个孩子坐在她的腿上,一点点替他们把头发擦干,这才在青杏和含光几个的催促下,不舍得将孩子交给林氏和汪氏,自己进了净房。
晚宴定在酉时初刻,眼瞅着就要酉时了,邱晨洗澡已经来不及,也只能简单地洗洗脸,重新整理一番妆容罢了。
洗脸很快,邱晨忙里偷空地做了个黄瓜补水面膜,统共也就五分钟的样子,整张脸却看起来水嫩滋润了许多。
从净房里走出来,就看到阿福阿满已经梳好了头,也换好了衣裳。
阿福一身湖水蓝的直缀,玉色交领,玉色锦带,腰上悬着一块剔透莹润的羊脂玉双鱼佩。另有一只玉色绣几杆修竹的小荷包,衬得小小男子汉,也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温文俊逸气度。
阿满则是一件樱色的满绣袄子,下着一件精绣百蝶樱桃红多幅百褶裙,一双大红色绣百蝶穿花的鞋子上,更是用了金丝银线,蝴蝶的眼睛还缀了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珠子,随着满儿小丫头的动作,仿佛就要振翅飞起来一般,活灵活现,灵动非常。再加上小丫头两个包子发髻上攒的赤金累丝蝴蝶簪,翅膀上用了精细的累丝支撑,随着动作蝴蝶翅膀就会颤巍巍地上下忽闪起来……这还是杨璟庸送来的一匣子内造首饰,绝非民间工匠能够做出来的。
看到两个孩子用心的装扮,邱晨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要带两个孩子去参加会宴……
虽然已经带了两个孩子回来,但就这样带着两个孩子去参加梁国公府的会宴,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到时候若有太多恶意的讥讽和侮辱……
心中犹疑着,她脸上却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搂着两个孩子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夸奖赞许了一通,也亲昵了一回,把两个孩子夸奖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又是欢喜又是骄傲,邱晨让他们在门外看花等着自己,这才坐到妆台前梳头着妆。
看着两个孩子兴冲冲地跑出去,邱晨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落了下来。
觑着镜中的自己,邱晨问道:“是爷让给两个孩子收拾的?”
汪氏给邱晨梳着头发,林氏在旁边略略曲膝回道:“是,爷说了,今儿恰好会宴,带孩子们过去见见人,也省的以后府里的人见了少爷小姐不认识!”
这话是不错,她既然将两个孩子带回来了,自然也不想让两个孩子不见人。她顾虑的只是,就这么突兀地带出去,会不会让孩子们受到伤害!
心里琢磨着,汪氏已经手脚麻利地替她绾好了发髻,含光和青杏也根据她的喜好习惯给她涂了乳液和面霜,然后拿邱晨自制的粉薄薄地敷了,底妆做好,邱晨就接了手,简单地描画了眉眼,扫了淡淡的眼影和腮红,然后才沾了一点点胭脂膏子涂在唇上,扫匀涂满,双唇立刻呈现出一种健康饱满的莹润之色来,却并不是夸张的血红,也没有矫揉造作的画什么樱唇点点,大方素雅自然,却鲜亮清新。
瞅了瞅镜中的妆容,邱晨从妆奁匣子里取了一支金蟾坐莲的碧玉簪,又取了当初秦铮送她的那支老蜜蜡芙蓉簪,空闲之处戴了几支赤金虫草花钿,青杏一股脑拿出九只花钿,这是邱晨如今的品阶能够戴的花钿数目,只不过,邱晨却不想戴的满头金灿灿的……又不是进宫或者接旨之类,必须按品阶大妆,她也没必要为了彰显身份戴上一头金饰压得自己脖子疼。
只用了三支花钿适当点缀了,青杏捧着把镜站在她身后,让她前后看妆容的效果,邱晨扫了一眼,也就径直起身。
看了一眼青杏拿出来的一套真红贮丝蝶戏牡丹长褙子、一条与满儿同花色的玉色百褶长裙子,也顾不上挑挑拣拣了,只自己跳了一只金色花珀禁步佩了,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出了屋门。
酉时两刻会宴,如今已过了酉正,从梧桐苑到达会宴所在的后花园也要一刻钟时间,她还是赶紧出门……全家会宴,她作为刚嫁进来的新妇,还是提前一会儿到才好,若是因为迟到被说成不敬长辈什么的,就太划不来了。
“阿福,阿满,咱们走了!”邱晨来到院子里,招呼着在海棠树下捡拾花瓣的两个娃儿,
“嗳!来了!”满儿脆脆地答应一声,跑过来牵住邱晨的手,阿福也过来,手里垫着一块帕子托着一捧海棠花瓣儿让邱晨看。
“娘亲,看妹妹捡了这么多花瓣,她说要装香袋!”阿福笑眯眯地说着,一脸赞同的样子。
邱晨抬手摸摸他的脑门,让他将花瓣包裹好交给身后的丫头带着,她则牵着一大一小出了梧桐苑。
因为时间紧,邱晨叫了两乘亮轿,娘仨出门看到两乘亮轿的时候,也看到了一袭湖蓝色长袍加玉色腰带的英挺男子,就站在门口,面色温和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爹爹!”阿满嘴巴最甜,几乎看到秦铮就欢叫着跑了上去。
秦铮也很高兴地附身将小丫头抱了起来,回头看看领着阿福走过来的邱晨,微微笑道:“你跟孩子们乘轿,我随行过去。”
距离不太远,之所以乘轿,也不过是怕两个孩子走得慢耽误了晚宴时间。既然秦铮这么说,邱晨也不反对,含笑应了,送阿福和阿满坐了一乘轿子,她自己坐了一乘,秦铮就跟在两个孩子的亮轿旁边,一家人离开梧桐苑直奔梁国公府后花园。
走近后花园,就见来往的仆人越来越多了,一个个或捧着果盘,或拿着用具,繁忙的仿佛小蚂蚁一般。
看到秦铮随着两乘轿子缓缓而来,来往的仆人们连忙向两侧避开,停住脚步恭敬地问候着,等秦铮一行过去,这才重新继续自己的活计。
看着这么多忙碌的下人,邱晨就禁不住暗暗腹诽。
这次会宴借的是赏垂丝海棠的名头,赏花不在白日却在晚上,就如今这个时代的照明施舍,就是点上几十盏灯笼,又能看清几朵花儿?或者,李夫人这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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