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泄不通,一溜滴滴叭叭的车鸣。没一会儿下起毛毛细雨,窗玻璃上蒙一层水雾。岑稚用掌心擦了擦车窗,想看看到哪里了,结果视线还是很模糊。有什么顺着下巴落下来。她平静地用手背抹掉。雨脚细密地砸下来,天际闷雷翻滚,顷刻间暴雨如注,将车顶砸的噼里啪啦响。橙红色车尾灯在雨帘里朦胧四散开,像漂浮在河流的河灯。岑稚本来没想哭的。但她觉得这雨下的真是太应景了。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止不住。车载电台播着德云社相声,她坐在后座,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躲在椅背后边哭得悄无声息,肩膀抖动。整张脸都发烫。拥堵的车流被疏散,出租车前行,很快到了四季海小区门前。岑稚收拾好情绪,要下车,一路无话的司机叫住她:“诶,姑娘。”司机没有回头,反手递来张纸巾,“这是阵雨,估计等会儿就停了。你也没拿伞,在车上等等吧。”可能是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格外让人动容,岑稚鼻子一酸又开始掉眼泪。后视镜里,小姑娘紧紧抿着唇,眼眶红得像兔子,也不肯哭出声。接过纸巾后,哑着嗓子很轻地说了句谢谢。司机忽然就挺心疼她,叹了下,还是回头,多管闲事地问一句:“怎么了?在单位被老板骂了啊?”“……不是。”岑稚捏着湿透的纸巾,第一次把深埋心底的心思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诉,她藏了太久,真的太孤单了。“我、我有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磕绊着说完这句话,喉咙酸涩地发紧,她缓了缓,低低地道,“……但他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司机闻言倒是松口气,还以为多过不去的事儿呢,玩笑道:“他有啥缺点没?你多想想,就不那么喜欢了嘛。”岑稚低头把纸巾揉成团:“他的缺点多的跟星星一样。”她扯扯嘴角,小声道,“但太阳一出来,星星就不见了啊。”估计是头回碰到这么文绉绉的乘客,司机被噎住,半晌啧一声:“不是,姑娘,我说你不能这么想啊。”“你老盯着太阳肯定难受啊,没毛病都要盯出病了。有这功夫不如晚上出门赏赏月亮,一个月十五天不重样,你走哪儿它跟到哪儿,多乖啊。”司机说着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唉,话糙理不糙。”岑稚被逗得也弯弯眼,情绪平稳许多,认真地说:“谢谢师傅。”司机摆摆手,探头往窗外望:“呦,雨停了,姑娘你赶紧回去吧。”岑稚点点头,下车时正儿八经地又和司机道次谢,回了小区。–生日宴办在次日晚上。岑稚忙完所有工作,才从报社出来。贾函的车在楼下等了许久。裴芹打电话让岑稚先回柏府江南,私人造型师用软尺将她从肩膀往下量到脚踝,比对挑选出最合适她的礼服裙,又精心做了妆容和头发。耗上两个小时,终于结束。一路上没怎么堵车,很快到玉兰郊。说是度假区其实有些客气,这里挨着青城半山,酒庄马场高尔夫球场应有尽有,占地面积足足三百余亩。岑稚坐在后座,一路上都在想,裴芹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视。林肯驶上梧桐大道,停在酒庄前。那里泊着一溜豪车,红毯直直铺到白玉石台阶下,时令鲜花拥簇着石柱。灯壁辉煌的大厅内尽是名流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有多宝贝这位收养来的千金,如此奢张费心。岑稚搭上贾函的手,弯腰下车。鞋跟刚踩上地毯,数道目光如有实质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她身上。最近总被这样打量,岑稚快要习以为常。裴芹的加长幻影停在路边,岑稚正要过去问礼,方子奈透过落地窗见到她,匆匆从大厅出来。“岑哥。”方子奈叫住岑稚,想要跟她说这次生日宴也许是程家想借她联姻的小道消息,不远处掀起一阵小小波动。她转头,发现是叶辛楚也到了。不由得撇撇嘴。岑稚看着叶辛楚走向裴芹,亲昵地挽住裴芹手臂,一袭鱼尾拖地抹胸长裙,钻石耳链细长摇曳,妆面精致。在她的生日宴上比她更抢眼。见岑稚望向那边,方子奈抬手拨顺她耳边翘起的碎发,不服气:“你也很好看,但你太低调了,都是大美女谁怕谁啊,要我我就直接怼上去。”岑稚闻言笑一下。方子奈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是有方家在背后作为底气。她什么也没有。岑稚不想和叶辛楚碰上,准备先进大厅,等会儿再去见裴芹。她转身把包递给贾函,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两下,屏幕亮起。一串陌生号码。【前天收拾杂物。】岑稚不明所以地皱眉,屏幕又弹出条消息:【找到了这个。】下面是张照片。一封浅蓝色情书。呼吸在瞬间停滞,岑稚捏紧手机,有预感地直直看向叶辛楚。叶辛楚对她远远抬手。嗡嗡。【他还不知道吧?】【你说,我是先给他看,还是先给裴阿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