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言说只要有皇上口谕,他就立马放人。
否则的话,十哥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的。
胤俄气到变形,还是伊凤微笑安抚:“几位弟弟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子,才有今日之难。你们这相护之恩,嫂子与你们大哥没齿难忘。”
“这样吧,让保泰堂弟着人拿纸笔来。你们三个每人写上一封悔过书,越态度诚恳越好。稍后,咱们一家子往宫中谢恩的时候,转呈给皇阿玛。便一次两次没有效果,弟弟们也千万坚持。我们都已经出去了,皇阿玛自然也不会关你们太久。而且……”
爱蓝珠笑着接过话头:“而且皇玛法已经明确说了为何要多关你们些日子,那可不就是给叔叔们机会,让你们快点知错认错并保证积极改错吗?”
态度给足了,皇玛法自然也就能网开一面了。
“大侄女此言有理,来人呢,快快快,快笔墨纸砚伺候!”没等他们三个回话,保泰就先激动起来。真·恨不得这悔过书能即刻奏效,让他立即送走这三尊大神。
有被嫌弃到的兄弟三个齐齐一哼,到底为了宫中府中的高床暖枕,暂时放下了所谓的面子问题。
齐刷刷开写。
不过顿饭功夫,就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
胤禔妥善收好,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认真保证:“你们放心,你们的用心为兄都牢牢记着呢!但有丁点机会,不会忘了帮你们求情的。”
“可别了吧。”胤祯皱眉,有些迟疑地道:“大哥才刚出去,可别因为咱们又触怒了皇阿玛。横竖,横竖虎毒不食子。皇阿玛也是为了教育弟弟们,让弟弟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已。了不得多住些时日罢了,大哥可千万别为弟弟们以身犯险。”
“对对。”同反应过来的胤禟郑重点头:“当日求情,是因弟弟们尊敬、信任大哥之故。是弟弟们心甘情愿,大哥不必因此而有任何负担。更不必将搭救咱们,当成自己应尽之责。只珍重自身,别再故地重游,弟弟就放心了。”
胤禔脸上笑容一僵,隔着栅栏重重地拍了拍胤禟的肩膀:“你小子,明明做生意的时候八面玲珑,怎么对自家大哥时就不肯好生说话呢?”
故地重游……
这地儿,就算享受再怎么奢华特殊的待遇,又哪个想来?
嘿嘿。
胤禟挠头:“自家兄弟,哪有许多客气?自然不用像在商场一般,带着层层面具。”
说罢,他赶紧后退了两步,离开自家大哥的攻击范围。然后才对敏敏嘱咐,言说这段时间他们爷俩都在坐牢。
生意相关的事情,暂时由五哥跟十一弟帮忙打理。不过……
胤禟摊手:“他们两个一对门外汉,能管好什么呢?舍不得侄女儿你多多费心,好生看顾一一了。”
自家份内之事,敏敏当然不会推脱:“九叔放心,一切有我!”
一一交代完毕后,一家四口就在保泰的护送下出了宗人府大牢。才刚到外面,就看着弘晖正含笑立于马车前。
“阿玛事务繁忙,实在分身无术,额娘一介女流也不好来此。遂派了侄儿为代表,恭迎大伯、伯娘与两位姐姐回家。大伯、伯娘和两位姐姐辛苦了。额娘已经往你们府上,着人准备了柏叶水,猪脚面……”
胤禔笑着拍了拍弘晖肩膀:“如此,便辛苦我大侄儿了!”
“大伯说的这是什么话?虽您怜惜侄儿,不舍得侄儿与额娘分离。大姐姐出类拔萃,也轮不到侄儿兼祧。但阿玛额娘耳提面命许久,大伯与伯娘疼爱多年。在侄儿心中,大伯与伯娘也如侄儿另一个父母,两位姐姐自也是侄儿亲姐。此番大伯受难,侄儿什么忙都没帮上,已经很愧疚了。这些许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弘晖摇头,一脸落寞。
可惜他人小力薄,又被阿玛约束着不敢火上浇油。
就算看过了千百次,胤禔一瞧见弘晖小脸认真,满满都是侄儿日后必定与您养老送终的孝心时,也还是忍不住心头翻滚。
特别想把臭弟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顿:让他胡言乱语,给小小的弘晖带来大大压力。
正在安郡王府抄家的胤禛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抬头瞧了瞧外面的日影。
想着此时此刻,弘晖应该接到他大伯了。
而他大哥,一定边坐在车上往直亲王府,边欣慰于他这个当弟弟的细心体贴吧?
嘿嘿。
大哥大嫂跟大侄女曾在他人生最最悲伤无望的时候,给他带来亲情温暖。让他已经黑白的世界,重新变得五彩斑斓。
没有大哥大嫂和大侄女,就没有今日的雍郡王。
他念着昔日之恩,手足与叔侄之情,觉得再怎么结草衔环也不为过。可谁又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重视呢?
胤禔哪知道他家四弟还这般自恋呢?
只马车粼粼,一路回到了直亲王府。远远的,就听着一阵锣鼓喧天。打开车帘子一瞧,好么!
竟是一队舞龙舞狮的。
热热闹闹的表演中,就听安顺儿喊了声来了来了,快点火。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开始响起,顿饭未歇。
一问,安顺儿就摆手:“这可不是奴才们自作主张,是贵妃娘娘早早就吩咐好的。说主子们今年简直流年不利,好好的还……总之要放鞭炮,多多放,把所有晦气都崩走。”
那舞龙舞狮来头更大,竟是太后一早就吩咐好的。
但等着他们一家子出狱,就一定安排上。
啊嘞!
那可是懿旨,皇上都得照办,谁又敢反抗来着?
到了大门口,乌拉那拉氏微笑福身:“恭喜大哥大嫂终于脱离藩篱,快跨个火盆去去晦气吧。”
胤·大老爷们·禔愣住,刚要谢绝,就被自家福晋拉住:“快快快,别拂了四弟妹一番好意。”
于是,一家四口齐跨火盆、泡柏叶澡、吃猪脚面等等一系列去晦祈福的行动陆续展开。
真·伊凤活了三辈子都不知道,竟还有这么多讲究系列。
全部流程走一遍,已经过了午后。一家子不敢再怠慢,赶紧坐车往宫中谢恩。
自从胤禔一身侍卫服地入宫,说了那么番惊世骇俗之语后。康熙连着几夜辗转反侧,派人反复查验、耐心求证。
结合了伊尔根觉罗氏闺阁中的表现,与她生完瑚图里宜敏比后那些层出不穷的发明。
还有后续对他们一家四口的分别询问等,终于得出结论:胤禔所言虽然有些天方夜谭,但极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到底是他们夫妻谁做的梦,却要打个问号。
康熙更倾向于是胤禔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因她翻天覆地,好像换了个人般的巨大变化。
可是……
兹事体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打成妖言惑众,危及自己与家人的性命。
若真是伊尔根觉罗氏的话,她应该是留一手,而不是直接和盘托出。连他能享多少年国祚,两废两立太子,晚年诸子夺嫡等要命事,都一一分说明白。
因此上,康熙又把被自己列为重点嫌疑人的伊凤去掉,信了胤禔的那番说词。
也把自己代入到胤禔那个处境想了想,发现……
就也不怪孩子对自己下狠手。
实在前有太子跟索额图虎视眈眈,他这个阿玛又一度想把孩子当着磨刀石,起磨砺太子的作用。以往胤禔对皇位有所寄望,便再如何艰难,或也愿意为那么点微薄的希望而努力。
但梦中所见,他享受国祚整整六十一年。
一甲子还有余呢。
连太子都没跳出子壮父疑的窠臼,更何况是他?
还不如狠狠心,舍了那养不大的嫡子,将自己从夺嫡的旋涡里摘出来。用梦中那些个机遇,造福整个大清。
而现在看来,胤禔以一己之力盘活了大清与蒙古的关系。改变了征噶尔丹的结局,为大清添了新疆一地。牛痘、土豆、蒸汽机等等发明发现,将大清整个引领到了个新高度。
当然最最紧要的,还是胤禔花样开解,促进和谐了他跟太子间的父子、帝储关系。
助力太子早早娶妻,诞下了梦中所没有的三子一女四个嫡子女。
保证大清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帝王都是天纵之才。
康熙盛世的繁荣至少还可延续百年。
如此大功之下,那些以前想来不忠不孝,忤逆至极的举动都成了为成大事的隐忍,为大清繁荣的牺牲。
都知道康熙是个偏心眼,素来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之前气胤禔欺骗,把他这老阿玛当傻子愚弄。连孙女们都跟着一道下了宗人府大牢,十四帮着求情差点儿被他一剑砍死。
如今得知‘真相’,又欣慰又欢喜又愧疚的。
瞬间又变回了以往那疼爱儿子的好阿玛:“直亲王一家求见?那还不快宣!赶紧的,给你大阿哥准备他喜欢的明前龙井,大福晋最爱六安瓜片。世女喜欢茉莉花茶,公主独爱奶茶。着人悉数准备好了,可别有所错漏。”
“嗻。”
梁九功应声而去,亲自派人准备着。
那次第,亲王都能顺利出来不说,还让皇上关爱胜过往昔。日后必然一两个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怠慢不得啊。
“不孝子胤禔携妻小见过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甫一进得昭仁殿,胤禔便麻利跪下,砰砰磕头。
三两下间,那脑门子就通红,隐约见了血。
光听着那声儿,伊凤都觉得好疼好疼。偏作为妻小,她们娘仨还得跟着。
好在康熙来得快,三不五步便到了跟前,一脸疼惜地将好大儿扶起:“你啊你,也忒地实诚。真因磕头便把自己磕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朕这个老阿玛?”
“是儿子思虑不周,让阿玛担心了。”
康熙皱眉:“你啊你,都眼看着要当玛法的岁数了,还这般不持重。此次便罢了,再不许有类似事。”
不准隐瞒不报,更不许擅自做决定。
见他如此,胤禔就知道这篇儿是彻底翻过去了。闻言忙笑着点头:“哎哎,听皇阿玛的。这段儿狱中风云,也让儿子深深知道了谨言慎行的重要性。日后再不敢擅专,必找皇玛法商量,听取您的意见。”
至此,康熙才满意点头。
随后又问及两个乖孙女如今状况,连伊凤都被爱屋及乌地关心了两句。
瑚图里宜敏比瞧着气氛正好,忙眼神示意自家阿玛上叔叔们的悔过书。虽然希望不大,可万一呢是吧!
但结果没有万一,只有一万。
康熙直接把那三封信放在桌案上,连瞧都没瞧一眼:“小混账们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还什么文死谏武死战,臣之分也。不好好收拾一回,其他人有样学样,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儿就如此,日后还了得?”
“此事朕心中有数,你们且往延禧宫吧。这些日子,你额娘没少为你们一家子烧香拜佛。你们过去劝慰一一,也好让她安心。不过……”
康熙眸光严厉地看着他,给了个一定要保密,连亲娘老子都不许透露分毫的警告眼神。
“儿子遵命。”胤禔恭谨回话,略寒暄了几句后一家子四口就往延禧宫而去。
听说儿子已经出狱,正在乾清宫给皇上谢安,惠贵妃一整个娘娘都精神百倍起来。什么儿媳喜欢的茶水、点心,两个孙女偏爱的器皿、菜色啊,都一一安排上。
于是,等胤禔撩起袍袖跪倒在据说特别思念、牵挂于他的额娘面前。
就发现什么流泪、心疼,都是假象。
额娘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只对着两个孙女嘘寒问暖,一迭声说瘦了瘦了,玛嬷的乖孙女们吃了大苦了。玛嬷着人准备了好谢你们姐俩喜欢的菜色,好好给你们补补。连福晋都被万千关心着,只有他无人问津。
咳咳。
胤禔使劲儿刻了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结果额娘一个眼刀子凌空而来:“咳什么咳?你这混账东西胆大妄为,害本宫两个乖孙女与你一道受牢狱之灾。更害嘎珞……”
一辈子腰杆挺不直,被人嘲笑无子。
想想,就让惠贵妃心疼的不行。忙拉着伊凤的手道歉:“是额娘不好,额娘没教好他,纵着他这般胡作非为,额娘对不住你……”
其实特别快乐,重生以来就没受过哪怕一丢丢委屈的伊凤唇角轻勾,极力帮自家爷洗白。结果……
好像有点适得其反。
娘仨齐努力,才总算把惠贵妃哄好。
与此同时,皇上念及直亲王往日种种功绩份上,对其从轻发落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
不出两日就顺着船只、车马,传到了天津,到了萨拉耳朵里。向来兢兢业业争当天津八旗水师第一强兵的他嗷一声蹦起来:“长生天保佑,世女终于出来了。今儿的训练到此结束,解散!”
说完,也不管那些错愕的兵丁是个什么反应,他就一溜烟地跑去请假去了。
延宕了许久的求婚,必须安排上!
马武狠狠皱眉,瞧着一脸倔强的长子:“虽然皇恩浩荡,到底还是把他们一家子给放出来了。但终究有前头那一场,直亲王他……以后还能不能是个亲王都不好说,你……你要不还是等等,等尘埃落定了再……”
萨拉赶紧摇头:“儿子中意的,始终是世女,与她到底是何身份无关。前头赶上那档子事儿,儿子不好再继续提亲,也不好贸然火上浇油,将他们一家四口陷入到更被动的局面。如今可算把世女盼出来了,儿子一息都不愿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