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上辈子是仇人,这辈子是冤家。
猴子这些年可没少给她那婆婆擦屁股,不过擦的这么费劲的,还真是头一回。
佛尔果春把当年之事的前后因果都简单与猴子说上一遍,跟她猜的**不离十,无外乎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谗言,就说那福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家的种,她那个婆婆对这血脉的小心眼子,她是见识过的,当年延珏半夜爬墙,偷香风流,她揣上四断那会儿,不也是一壶嘛酒,差点给四断直接灭了。
想来当年她若不是顶着果家女儿的身份,八成也脑袋瓜子插在炭盆子里,不知给哪个阎王看家护院去了。
也难怪当初保酆帝半只眼睛瞧不上她那辣婆婆,这事儿干的,多不长脑子,瞧瞧人家婉莹,嘛都知道,就是难得糊涂。
按说婉莹也算对玉录玳这个远房同宗的姐姐不错了,她若成心想玩她,十个玉录玳也斗不过半个婉莹。
佛尔果春是个稳重人,不过凡事有道遇己则乱,又事出这般突然,她这心里也是慌的紧。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不管当初这事真相如何,太后娘娘都逃脱不了干系,那人如今又成了活死人,咱们说深说浅了都是一家之词,一个哄不好,反到成了在人家面子上割了口子再撒上盐。”
“我说你怀孕了怎么着?”猴子莫名钻出来一句,说的佛尔果春直迷糊。
“好好的,怎么又说起浑话来。”
“一孕傻三年呐。”猴子理所当然,“这事儿别人想不明白,你佛尔果春不该啊,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非得往那死胡同里钻?”
“你可别臊我了。”佛尔果春捂着心口,仍有余悸,“就是因为这事儿当年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脑子才更是乱成一锅粥,怎么想怎么是死路,若是这鄂伦真真儿因为当年的事儿,跟七爷闹掰,那太后她老人家不知又要怎么窝火自个儿了。”
“她该窝火窝火了,这好好的一窝母鸡,跟得了鸡瘟似的,死的不剩几个,一个蛋也没摸出来。”小猴儿嘴不留情,佛尔果春有些难为情:“你快别玩笑了,有什么好法子,快说说吧。”
猴子问她:“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是嘛,你知道不?”
佛尔果春:“是什么?”
猴子:“一起杀人,一起越货,一起嫖娼,一起分赃。”
佛尔果春:“……”
……
猴子二人来到鄂伦所在的厢房时,正碰上才出房门十数步的婧雅,一见二人,便施施作礼,一如昔日奴才般谦恭。
佛尔果春赶紧上前扶起:“如今你已是侧福晋,这般模样,给人瞧见了,不是要嚼舌根子的?”
婧雅是东太后一手抬旗提拔的,论起尊卑,她如今侧福晋的身份自然尊贵,可这些年除却在人前,私下里,婧雅也都是唤上佛尔果春一声姐姐,一如昔日,从未有一丝主子的骄纵。
“什么福晋不福晋的,今日亏得有主子和姐姐在,不然咱们王府怕是吃定这哑巴亏了,只是可怜了舒玉姐姐……”婧雅有些哽咽,那一抽搭,额前碎发顺势飘散下几绺,随风一吹,轻扫着那两个亦是黑青的眼圈儿。
佛尔果春瞧着不忍,帮她撩起碎发别到耳后,“你也别太难过了,我知你这些年,跟她感情好,可这说起来也是命。”
“婧雅知道,凡事当以大局为重。”
“王府有你照看着,是七爷的福气。”
看着俩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小猴儿压根儿没往前凑,自顾站的老远山西,舔着最里面丝丝钻疼的大牙。
她不觉疼痛,那感觉倍儿新鲜过瘾。
小猴儿甚喜,恨不得把那小窟窿再舔大点儿。
婧雅走远后,望着她落寞的背影,佛尔果春叹道:“亏得她是个识大体的,不像那讷敏又是一病不起,不然这府上里里外外的事儿,谁来操持?”
猴子依旧舔牙,舔的三五不时呲压咧嘴,各种尽兴。
佛尔果春失笑,“你就那么讨厌她?”
猴子瞥她,“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
“那都扎瞎了吧。”小猴儿两根儿手指做叉逗她,“留着也是睁眼瞎。”
佛尔果春拨开她的手,失笑,“我知你性儿冷,可你现在可是跟谁都和和气气的,怎么偏生总是对她带搭不理的?”
猴子嘶流嘶流舔牙舔的一嘴哈喇子,“我乐意不行么?”
佛尔果春:“……”
“走吧。”小猴儿拍拍她肩膀,“别琢磨了,赶紧忙乎完,咱俩赶紧睡一觉。”
佛尔果春噤噤鼻子,还是说了一句:“其实婧雅对你是真的不错,这些年她每每有机会进宫看望太后的时候,总是不忘给你说上几句好话,她这心里啊,还是把你当作主子的。”
一阵钻心疼,小猴儿过瘾的呲压咧嘴。
人人都觉得婧雅良善,这就是她的本事。
……
武将无外乎有那么几种。
智勇半全没心机的、智勇半全有心机的、智勇双全没心机的、智勇双全有心机的。
石敢绝对第三种,他比第四种僧格岱钦缺的就是那么点儿心机,所以他俩都是战神,却一个封候,一个牌位。
阿灵敖属于第二种,智勇虽不拔尖儿,心机却是响当当的,是以他虽混不上战神之
是以他虽混不上战神之名,也绝对在朝中风声水起。
而这鄂伦呢,无疑属于第一种。
智勇也不拔尖儿,心机也只比武夫多上那么一丢丢,他能在几个八旗都统中威望最高,除了他年纪最长,剩下的也只凭四个字。
德高望重。
这鄂伦常年操持都统衙门,常听那些旗民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儿,绝对是个讲理的主儿。
不过这一个晚上,他确实让石猴子给讲迷糊了。
他觉得处处有理,又觉得处处没理,反正冷静下来,他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儿,他又实在没想明白。
难为他老人家道是精神矍铄,这一个晚上又是大刀、又是舌剑的折腾,年轻人一个个的都撑不住了,唯独他道是瞪着俩眼珠子,大眼儿灯似的精神。
猴子二人推门而入时,他老人家正背着手,满地的溜达,一见来人,面部僵硬的扯了一个算是十分难看的笑。
鄂伦没啥心机,却也不是缺心眼儿,这一个晚上,他嘛都糊涂,有一点也是清明的。
这个瞧上去病殃殃的女娃,可不是个好惹的东西。
他的过节是跟睿亲王府,是跟东太后,可不是跟她这个姓石的丫头。
他可不少听说这小丫头的事儿,什么先入虎穴,又进狼窝,一身媚骨,惑行乱世,几多权贵拜到在她石榴裙下。
传说,僧王的正妻之位是留给她的,至今悬空;传说,七爷当年为她弃了皇位,放逐江山;传说,少言寡语鲜有亲近的皇上,独独听她一人。
当然,鄂伦是肯定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与京中大多宗室无异,只觉这石家丫头,左不过是个陈圆圆一样的祸水。
不过今日这一番折腾,他却是彻底推翻了这想法。
这石家丫头却是生的极好,却是如何也瞧不出半分媚气,反是那眉眼间的一股子英气,乍一看,却有几分石敢当年的味道。
鄂伦是武将出身,尽管按年岁说起来,算是石敢的前辈,可石敢立下的赫赫战功,哪个武将不敬上三分?
“大人请坐。”石猴子反客为主,相当热情的招待着,待鄂伦先上坐,她则自顾拎起茶壶倒茶,壶小茶盏大,约莫只够倒两杯。
小猴儿倒满一盏后,又倒了两个半盏。
半盏茶她自留,半盏推给佛尔果春,一盏起身奉到鄂伦面前。
“姑姑客气,这怎生使得?”鄂伦有些不自在,猴子忙摆手道:“大人可别折我了,那人前一句姑姑,我怕大人难做受就受着了,如今这也没外人,就我这乳臭未干的岁数,在大人面前哪里称的上姑姑?”
“您是长辈,叫我猴子便是。”猴子拍拍胸脯,没半分女儿作态,“不瞒大人说,别瞧着我这牙尖嘴利的,那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儿,在宫里伺候,说话就是得句句小心着。”
“说真的,我啊,自小在军营里打滚儿,那些个矫情话说起来,倒牙!”猴子呲牙乐乐,“要不说呢,还是跟大人这样带兵的说话痛快。”
有道是,武夫看粗人,自带三分亲近,这丫头如此爽快,鄂伦哪里又矫情的起来。
鄂伦朗声一笑,“还真是虎父无犬女,石敢给你这名字起的好,猴子,猴子,猴儿精猴儿精的。”说起这,又忽然悲从中来,一声长叹道,“哎,不像我那蠢物,稀里糊涂的让人给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鄂伦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向猴子次座那吃茶的佛尔果春,冤有头,债有主,哪管西太后拿此事做了文章,可这说到底,不还是东太后下的毒手。
咳、咳、咳——
小猴儿忽然一阵急咳,咳的脸色发白,佛尔果春赶紧起身给她敲着,待咳止,小猴儿回头与她道:“这药啊,一日不按时吃都不成。”
佛尔果春一听这语意,立马明白她这是要支她出去,于是并未多言,借着去给她煎药的由子,暂且离开。
屋内只剩下猴子和鄂伦,见她面色惨白,顿咳不止,鄂伦便问上一句:“那年秋狝,老夫还得幸远远瞧过你的马术,只记得你虽是女子,却实在英武,怎么如今这身子,这般差了?”
“哎。”猴子摇头,喝了口茶噎噎咳,生生装出几分凄怆,甩出一副话里有话的经典词儿。
“一言难尽呐。”
便是鄂伦再傻,也瞧出了门道,他道也直接,只开门见山道:“你把那佛尔果春支了出去,可是有话要对老朽说?”
“大人好生精明。”猴子先给带了顶高帽,接着煞有介事的看看窗外,一副怕被人听着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有些话吧,我说不合适,可我若不说,我这良心又过意不去。”
“可是我那蠢物当年之事?”鄂伦也不全傻,他自也不会相信,这女娃是来找他说闲话的,“你只管说就是,哪儿说哪儿了,怎么着都不会为难到你身上。”
“哎……”猴子又是一叹,‘幽幽’道:“我道不是怕难为,只是想想你家姐姐,再想想那舒玉,我这心里头,后怕啊。”
“想当年先帝最宠七爷,什么好的都先给七爷,那是人人往这府上攀着,谁不想结下些裙带关系?可又有几个像大人这般得先帝圣心的。”
“是啊。”鄂伦点头,怅然,“先帝在时,待我鄂伦不薄啊。”
“越是荣宠,就越是风口浪尖,盯
口浪尖,盯着的人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连二爷,当年可是七爷的亲兄弟,他的党羽都处处防着七爷。”
“是啊。”鄂伦点头。
“要么说,这睿亲王府的媳妇儿不好当,那哪个拎出来,又简简单单的只是个女人了?哪个不都是一脉外戚权势?”
鄂伦皱眉,“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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