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架起那比她半身还长的弓,有模有样的学着才刚‘命悬一线’的紧盯中,牢牢记在脑子里的延珏的每一个动作。
叉腿儿,站直,开肩,歪头儿,眯眼儿,瞄准,打开双臂,一拉,一松——
‘咻’的一声,箭从弦发!
众人一个个的都举着手,等着为她叫好儿的当下——
一个弧度,箭朝下拐了弯儿,最终扎在了那靶前的地上。
“操!”小猴儿差一点儿蹦了起来!
没中?不可思议!
“你操也没用。”延珏促狭的笑笑,‘无奈’的朝她瞥瞥嘴儿。
“为嘛!”小猴儿甩头,柳眉倒插,她明明记得所有的步骤,绝对丁点儿不差!
“为嘛……”沉吟着复述她的话的当下,延珏忽的一把揽住了她,从身后包住了她,一手握住她的拿弓的手,另一手从剑筒里抄出一箭,搭在弦上,抓过她的手,大手包小手的握住那箭羽,扭身朝着那最远的箭靶,一股大力几乎把弓拉到了极致,随即一射,咻的一声,但瞧那箭势如破竹的几乎捅穿了那箭靶的红心!
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延珏趴在小猴儿耳侧轻哼,“明白了?这便是男人与女人的差距。”
哼!
小猴儿怒哼了一声,懊恼的捏捏自个儿比远比他细上许多个胳膊儿,恨的磨牙。
……
……
无疑,小猴儿是个犟种。
这初开弓不得胜,虽扫了她的威风,可是丝毫没灭了她的志气,这整整一下午,谁劝她都不好使,愣是自个儿拿着个弓,一拉便是几个时辰,待那十支箭一个筒子的剑筒子她生生用了二十多筒后,太阳下山前,终于得幸瞧见她那一箭穿了那最远的靶子。
然,没有喝彩声儿,那些个早已被磨没耐心的‘观众’们一早便散了,自个儿练自个儿的,就连劝她不住的谷子,都跑营帐里去哄睡醒了正耍性子的乌布里,小猴儿的周遭,如今只剩下那个什么都没做,只坐在不远处土堆儿上裹着大氅,半倚着旗子,盯了她一下午的延珏。
“就说没嘛能难倒小爷儿我!”夕阳下,那瘦削的肩膀累的耷拉了下去的小猴儿转过身儿来扬着下巴,呲牙笑道,“我射中了!”
那模样儿,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什么天下间最好礼物一般。
“烈货。”延珏轻喃,她听不懂,可这却是他对她最好的褒奖。
“嘶,别说废话,快说说,咋样儿?”小猴儿粗鲁的抹了把汗,她现在急需得到肯定。
延珏却只是笑,他朝她招招手,“过来,‘为师’再指点你一二。”
小猴儿眼一亮,拎着大弓,小碎步跑过去,气喘未定的才站在延珏跟前儿,气儿声道,“快说说——”
尾音才落,人却被一双有力的臂狠扯向前,待小猴儿反应过来时,那微凉的薄唇已经贴在了她的额头。
“这是奖励。”延珏的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那喷出来的鼻息像是一坛陈年的好酒,只是轻轻一熏,便将小猴儿的脸熏的同这夕阳一般颜色。
“喂——”小猴儿下意识的推着他,然那有力的臂膀却忽的一个用力,她整个身子栽在他的怀里。
“这是爷儿想。”
‘狼吻’覆上前,延珏气声道。
小猴儿不记得手上的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她只知道自个儿的脑袋又变成了一摊浆糊——
那一番痴缠,恨不能早早相逢,
却道这夕阳醉晚,心悸动,正是情浓。
……
……
“够了!别没完没了了啊!”
在延珏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她的时候,小猴儿防备的瞪着眼儿,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嘴。
丫的今儿是吃春药了还是怎么着了!
介里里外外的啃了她多少次了?让不让她活着见人了!
延珏抱着她,哧哧的笑着。
小猴儿自己不知道,如今她的脸,跟眼么前那燃着的火堆儿上的火苗儿,一个颜色。
不出谷子的预料,果然是大伙儿练的尽兴,来不及赶回去了,早些时候,七爷儿便嘱咐了阿克敦去备些吃的,说是今儿大伙儿就留这营地里了。
不过,这大伙儿却不包括乌布里格格。
您问了,乌布里人呢?
“七叔,这儿好像有狼嚎,乌布里害怕,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你不小了,这哪合适啊。”
“不然……不然我跟七婶儿睡也成。”
“……哎……那算了,既然你这丫头害怕,咱们今儿回府吧。”
“真的啊?”
“当然,七叔怎么能骗你呢?”
“嗯,就说七叔是最疼乌布里的!”
这是一个时辰以前,延珏与乌布里的一番对白,在那之后,延珏便以夜晚风大,怕她着凉唯由,给小丫头抱上了马车,‘柔声’安危了几句,便让精卫和一纵侍卫给打包送了回去。
“哎,让爷儿这么一骗,不知道格格回去得怎么哭闹呢。”谷子挽着袖子,洗着土豆儿,也不抬头的跟一旁的于得水说着,“哎,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下儿格格的心可是碎了一地了。”
“不过也好,省得格格总这么偏着念着。”谷子边嘟囔着,边朝于得水伸伸胳膊,“帮我挽一下袖子,要么沾水了。”
‘于得水’伸出手,仔仔细细的帮她挽了两圈儿袖子,月光下,露出了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不过,却远没有‘于得水’那手来的更白更细腻。
“呦,瞧瞧公公这手,便是得爷儿赏识的,许是都没做过什么粗活儿——”抬头间,话截止,但见那‘于得水’好整以暇的半蹲在谷子面前,瞇着狐狸眼儿瞧她乐着。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阿克敦绕着头,瞄着谷子的手,没一点儿正经的吟着。
“风流物?呵……”谷子轻笑,从盆里捞出来一土豆儿,在他面前扬扬,讥诮道,“白薯也算风流物?”
阿克敦扬扬自个儿才刚给她挽袖子的那双手,贱呲呲的笑道,“我说的是爷儿这双手。”
呸!
死臊狐狸!
又拐着弯儿占她便宜!
谷子剜他一眼,一脸膈应的手插盆里洗了洗被他碰触的手腕,混着水扬起来讥诮道,“吾生十指不拈泥。”
阿克敦没生气,反是一楞,“没听过这句,出自何处?”
嗤——
谷子轻嗤一声,鄙视的打量他一眼,“有时间多读读书吧,省得调戏姑娘的时候跌份儿。”
“呵……”阿克敦瞇着狐狸眼儿,朝谷子那头儿蹭了蹭,肩膀贴着她的肩膀,笑着道,“这京中姑娘要是都像你这般墨水儿,那爷儿可真没几处儿可调戏了。”
“滚蛋!”谷子膈应的推开他,“离我远点儿!”
“偏不!”
一个鲤鱼打挺又起身儿凑过来的阿克敦,这下儿离的更近了,鼻尖儿几乎贴在了谷子的鼻尖儿上。
谷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急了,“你有病啊!你一个钟鼎人家的贵胄子弟,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么!”见了面就贴着她,她得罪他是怎么着了!
阿克敦不急也不闹,反是捞出了一个盆儿里洗的干净儿的土豆儿在手里颠着,漫不经心的道,“道理爷儿当然是懂的,所以咱从来不调戏良家妇女。”
“那你还——”谷子怒目而视,迎上阿克敦那轻佻后洞若明火的狐狸眼儿,却听他说——
“当然,逃跑的小寡妇例外。”
什么?
谷子脸色一变,“你查我?”
“呦,这话从何说起?”阿克敦攥着去皮儿的白薯,手里把玩着,一派闲适的对那个宛若雷击,面色瞬间转变三种以上颜色的谷子扯扯嘴儿道。
“别这么看爷儿,爷儿不好意思,来来,赶紧的,大伙儿都等着吃饭呢,爷儿就善心发作,陪你洗土豆。”
……
却说今儿的晚膳虽简单,确是极为热闹。
一把篝火,一口锅,若干酒,野猪肉炖土豆。
身在营中,不若平素在府上那么多的讲究,累了一天的几人在延珏的一声‘甭傻站着,没那么多讲究,都坐下吃吧’的命令下,几人都围着热锅转圈儿坐下了,说说笑笑,一会儿大赞小猴儿的骑术,一会儿说说去年秋狝延珏的威风,酒菜虽简,却是吃的是好一番热闹。
唯独除却临时的‘厨子’谷子是好一个不得闲,里里外外的忙活着,一会儿取点儿这个,一会儿拿点儿那个,忙的是一个来来回回儿,那跛脚溜的腿儿直细,一整顿饭竟都没好好坐一会儿。
这么个‘忙’法儿可给猴子瞧的直皱眉。
介丫头怎么了?
“诶!你是不是欺负谷子了?”酒足饭饱后,趁着谷子下去收拾的当儿,小猴儿拣了一个燃着火星儿的干柴火棍儿比着阿克敦。
虽说介一晚上俩人说话都如常,可猴子可注意了,每每那丫头看这小子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咬唇。
“冤枉啊,福晋。”阿克敦朝后仰着,躲开那火星儿,‘委屈’的看向自家爷儿,在收到自家儿爷儿一个飞眼儿示意后,忙起身没了影子。
“嘿!我他妈没说完呢!”小猴儿一瞪眼儿,窜了起来,“你给我站——”
话才说完,小猴儿却倏的一个倒挂给扛在了那主儿肩膀头子上,胃差点儿没给咯吐了——
“你他妈要干嘛!”
才喊完,却见倒挂的视线里,那阿克敦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
“走,爷儿带你去个地方。”
被摔上马前,延珏如是道。
却问是何处,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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