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还能一起过。
少爷右手环过他的腰,左手从前边绕着。也不知是找个借口腻歪陶阳,还是想把他的披风裹紧了,不被风吹出缝隙来冷着。
少爷半拥着亲手给他束紧了披风,一抬头撞进陶阳的眼神里。俩人对视着,眼底都有暖暖的光亮,没有怔愣反而意识更加清醒地看着对方,笑意漾漾。
少爷有些不好意思,但一低头却离他更近了些,不知是寒夜里冻得脸通红还是他自个儿心头上火惹得脸红起来,声音低低的:“阿陶…我,我其实一直有话想和你说…”
也想听听你亲口对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天空炸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光,一下就打断了俩人的思绪。少爷一仰头,指着天上的烟火,道:“阿陶你快看!好不好看!”
一转头,正好又对上了陶阳的眼神,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烟火的绚丽。少爷一乐,有些得意,手里拥得劲儿是更紧了些,转头和他一块看烟花。
其实哪有那么多正好呢,只不过你不知道,我一直看着你。
烟花放了约莫一刻钟才消停,小楼下的人烟渐稀,大伙都往街上赶闹腾。陶阳神色倦倦,低着头不说话,少爷问:“阿陶,你是不是困了?咱们回家吧。”
陶阳看着他,难得可以安安静静地这么看着他,离得这么近又离得那么远。
听着他因为关心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陶阳夜色里的眼眶又是红了。幸好这烟花放完了没有光亮闪过,要不这傻少爷又得心疼,还得追问半天。
“是啊,该回家了。”陶阳道。
“好!”少爷倒是听话,扶着陶阳的腰,攥紧了他的披风,作势就要站起来:“那咱们走吧。”
“我是说,你该回家了。”病着有个好处,就是让人听不出你的嗓子是酸了还是哑了。就像黑夜里看不清神色一样:“少爷,你该回家了。”
他动作一僵,心底生出许多不安来。他不喜欢阿陶这样说话的语气,远远的,就要飘走了。
陶阳退了一步,与他中间隔了一步距;怀里一空,少爷觉着冷极了。
这一步,已有千重山万重水。
“阿…阿陶…”少爷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抓住陶阳的手,却被陶阳一侧躲开。
“少爷。”陶阳呼着出长长的一口气,有些下定决心的意味:“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来这儿,你都该回去。”
“阿陶…”
陶阳并不听他要说的话,自顾自接着说道:“你的家在盛京,那是你的根,你的父母兄弟都在那…”
“那也是你的家!”少爷提高了嗓子打断他,继而软下声音急急道:“阿陶,你的家也在那,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陶阳推开了他的手,有些气话:“你是未来德云书院的继承人!师父师娘的苦心你权当没看见吗?你的责任你的担当呢?你心里不痛快,转身就走爱去哪去哪,想过他们没有?你留下的烂摊子谁给收拾?京城里的人会怎么看怎么说…”
“我不管!”少爷嗓子眼儿里冒出了哭腔,酸酸的:“别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儿,人活一张嘴,我还能给人家缝上啊!”
“那师父呢!”陶阳终于忍不住吼了回去,道:“师父辛苦半生,为了德云书院为了你,呕心沥血!作为长子,师父一路走来多不容易难道你不清楚吗?他在你这个年纪里吃着什么样的苦你不知道吗?你又怎么能让他在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去承受那些恶意伤害!”
“你走了,你快活了。德云书院怎么办,师父师娘怎么办?”
“师父没有错,他只是很爱你。”
“你有你的骄傲,你的赌注,可是他们没有!他们所有的希望与期盼都在你身上,不求你成龙成凤,只求你懂事一些。”
“你觉着这么一走算什么?跟随本心?成全所愿?不是,郭齐麟,我告诉你,你这是任性!是任性!”
陶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刺,风暴般狠狠地打进他心里,扎得他血流不止,疼得想要蜷缩起来。
少爷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选择了,做了,不就只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吗?用一种自私一点儿的说法,天下人都能指责,但唯独他陶阳不行!
胸口像被重击一样,闷疼得说不出话来。少爷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又酸又涩的疼:“你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不管你为了什么都是错了!”陶阳现在他跟前,却别开了脸抑制着呼吸,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该做的就是留在盛京,继承师父的衣钵,发扬德云书院,成家立业!”
这最后一声,几乎是用了他所有的力气给喊了出来;病中的身体晃了晃,努力稳下脚步,压下喉咙里涌起的腥甜。
少爷勾着嘴角笑意凉凉,一皱眉便有水滴打眼角顺着鼻翼滑落。一遍遍呢喃着那一句:“成家立业,成家立业…”
他问:“陶阳,你有心吗?”
“孝心,良心,赤子之心…”陶阳看着远处灯火,神色恍惚口齿不清地念了几句;转过头来,向着少爷走近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都与你无关。”
少爷歪着脑袋,看着夜色里模糊不清的陶阳的脸,心口的血化成泪从眼角划过鼻梢,落地成冰。他笑着,孩子气的五官里满是嘲讽,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心里的那份儿“不该”。
陶阳咬紧了牙,指甲刺进掌心里滑出血痕,维持着清醒转身向门内楼梯走去,一步,两步。
手腕处一紧,他没敢转身回头看。
只听见声音:“你离开京城前…对我说…”
少爷喉咙一紧,到嘴边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去。心里疼得不得了,又气又失望,可真要这么让他走了,那才真是懦夫。结果不重要,现在不重要,心疼不重要,难过也不重要;他只要一个答案,一个证明他不是一个人疼的答案。
“我们是兄弟。”陶阳背对着,浑身僵硬冰冷得像根冰桩子,缓缓道:“我当然希望你能实现抱负,替我敬孝师长。”
他的手握得紧紧得,像是要把陶阳的手腕给揉碎了。陶阳用力甩开了那手,疾步向楼梯走去,扶着沿,脚步不稳仓惶而逃。
夜里又下了雪,细细碎碎地打在少爷肩上脸上,他就站在那,感受着雪的温度;似乎…心更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