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终止了,可是痴狂这回静静地躺倒了,一动不动。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随处可见被刀剑匕首刺破的皮肉,被铁器钳子扯开的筋骨。
我看得胆战心惊,又有些内疚将他送进梦境。我原本是非常讨厌这只粗俗野蛮的妖,可渐渐地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坏。回忆着他在幻境里的所作所为,倒是有几分侠义,有几分天真。我有点后悔让他受如此折磨。
我慢慢地靠近痴狂,小心地伸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就在这时,我被前方的一个声音惊着,“他没那么容易死!”
我抬头往前看去,不远处有个黑影在看着我。那个黑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都竖成了线,在黑暗里隐隐地闪着光。
我有点不知所措,这意识里怎么还有这样一个神秘人物存在,便慌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马上要倒霉了。”神秘人指指躺在地上的痴狂,冷冰冰地说完,便向我冲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脚踹了出去。随即,他将痴狂举过头顶,再狠狠地砸到地上。我忍着痛,将身体撑起,就看到他疯狂地重复着那个动作,而痴狂就像一团黑乎乎的面团,被砸的变了形,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我虽不知道这神秘人为何如此,也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痛恨痴狂。我便试探道,“他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妖,你何必如此呢?”
“他!可怜吗?他就不该存在!”他被我的话短暂地打断后,更加用力地把痴狂往地上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妖!”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便又继续试探他道。
“你很懂吗?”他丢下了痴狂,便向我走来。
“旁观者清”,我回复道。
“我阴阴习惯了雨天,却为何让我看见了彩虹。”他恨道。
“可这不是他的错”,我说着,指了指痴狂,又道,“是你的贪欲太盛。彩虹挂在天上不是更好吗?”
“哼哼。挂在天上的是佛的彩虹。我要彩虹挂我心里。”
“可是,你心里没有阳光啊!”我试图说服他。
“你现在和他一样令人厌恶了。”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痴狂不过是一只脱胎于‘爱而不得’的妖罢了。没拿起来却有一副放不下去的样子的人,是你!”我似乎已经猜出了这个神秘人的身份。
“你体会得到那种感受吗?”他一边问我,一边将我怀里的乾坤扇隔空夺去。
“爱而不得,不是人生常态吗?”我脱口而出。当我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莫名地想念起了牵梦。那种感受像是晚霞,温柔中充斥着伤感,疏远中透露着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空山幽谷,眼前浮现出庄生与牵梦相依偎着的画面,而他们身后就披着晚霞。
正当我出神之际,被砸成一团的痴狂开始抖动,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巨型的黑色鹅蛋,即将有天鹅破壳而出。痴狂在一层层地褪去满是伤痕的皮肉。没多久,便从那堆厚厚的皮肉中站起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一道金光纳入扇内。
在我刚纳入扇内那一刻,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句残缺不全的话,“不管你如何蜕变,都无用......模样还挺会挑的......那就让你继续吧……”
后面的话,我便听不到了。可是,我隐约地意识到,又有一个身影被纳入了扇内。毋庸置疑,神秘人将痴狂也一并纳入了幻境。
我无从知晓将要面对的是何幻境。真是因果循环,从来都是我造幻境,如今却落入了江川的幻境。一想起痴狂在江川梦境里的遭遇,我便有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