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狂迷路于僻野山间,摸索半天,终于在黄昏时刻,来到了一座古庙前。这庙门楣上没有匾,只留有左边残破的半片薄木门。痴狂又渴又饿,便急跨过磨透了的门槛,寻进院内。院落不大,横竖十来人宽,由半人高土矮墙围起,院中只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小径尽头有一小亭,亭内只容一尊泥塑。只见那泥塑虽有风吹日晒过的残破,仍清晰可辨其天庭饱满,龙眉凤目,昂首挺胸,目视东方,右手做护心状,左手贴于背后。在泥塑前方有一粗岩凿就的案台,一铜炉,正点着三只残香。
“连个祭品果盘都没有,这是什么破庙......”痴狂嘴里抱怨着,心里已经把逍遥诅咒了一万遍。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庙外,不经意碰碎了半片庙门。
痴狂发现在那庙不远处,有一人家,背靠山,屋前一潭水,于是想向主人家讨点水喝。他来到院前,才发现院墙只到膝盖,没有院门,来到屋前,屋门紧闭,前窗又无灯光,便又失望地离开了。刚出那院子,见对面小路上走来两个人,他没太在意,离得近了,发现那两个人一直盯着他看,其中一人附在另外一人耳旁说了些什么,痴狂来不及发作,上前道,“小哥,这附近可有酒家客栈?”年纪较轻的答道,“此处偏僻,并无客栈馆驿。”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见痴狂面生,风尘仆仆,又刚从潭边院内出来,脸色由惊转喜,便向痴狂邀约,“天色渐晚,如兄台不嫌弃,可到寒舍吃点酒水。”
痴狂求之不得,便随此二人入到家内。那两人原来是一对兄弟,父母早亡,靠卖力气为生,今见痴狂便起了主意。兄弟俩不急忙活酒水,却要对痴狂做起交易。
“我兄弟俩有一事相求,做成了也是功德一件,望兄台切勿推辞!”痴狂急等着饱餐一顿,催着他俩上饭,便一口答应了。
原来这村叫“无心居”,村口有一比干庙,庙旁有一院落住着守庙老人。这老者白发苍苍,不管春夏秋冬,右手都挂着一匹白狐皮,左手轻轻抚着。见过这狐皮的,都传说这白狐皮水火不侵,乃是神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幻想过独占这件宝物,可是付诸行动的人都失败了,不是老者有多厉害,而是无心居的人根本进不去那个院子,就像院子被施了法,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那俩兄弟正是看到痴狂可以进去院子,便起了歪主意,让痴狂进到守庙人屋内偷出狐皮。怕痴狂不答应,便说不忍心比干大人受风寒之苦,日灼之痛,欲将狐皮披在比干大人肩上以御风雨。
痴狂饱食之后,便要趁着夜色行动,临行前,兄弟俩见痴狂只顾饭菜,不喝酒,便硬要敬他一杯,为他壮行,吓得痴狂夺门而出,往守庙人院落去了。只听兄弟俩在后头喊着,“我俩宰了一头羊静候佳音!”
痴狂来到院前,便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往院内走去。可是,痴狂的心却很不安,因为刚才从潭边过来,总感觉那潭水像一只眼盯着他。他被这种不安缚着,无法行偷盗之事,便回到潭边看个仔细,只见潭里有一盘月亮,一张他的脸,再就是若有若无的繁星映在四处,再凑近点,倒是有一股熟悉的气味,很香,有很淡的醇味,一时又无法想起。
他经过这番查看,心就踏实多了,便又摸到了屋前,偏窗没有光,只有正堂有光从门缝内透出,顺着门缝看去,那白狐皮放置在几案上,屋内并无椅子,也没有人。
痴狂观察良久,并未发现半点动静,便轻推屋门,门随即便开了,痴狂窜进去,往几案迎去。这屋陈设简单无比,只一几案,正面土墙壁上有一幅画。那画里有一座石头小岛,岛上有一棵树,遍落白里透粉的花瓣雨,树下一尊石佛,方圆脸盘,闭目合掌,盘膝而坐,佛像头上安详地伏着一只白狐,那狐目光落处,是岸边的另外一只白狐,仰着头,高举双爪,眯着眼睛去接花瓣,树枝上红线暗绕。
痴狂未见守庙老人,就取了那白狐皮便跑出了院落。那皮毛柔顺光滑,不凉不暖,他拽紧白狐皮,生怕她滑出手去。刚路过比干庙,他就寻思,何不直接披在比干肩上?回去再回来,多麻烦。于是,就借着月光进了庙,给泥塑的肩上披上白狐皮。
可刚披完,这白狐皮就像是水渗进干裂的土地里一样融进了泥塑胸前,透过泥塑右手与胸前的缝隙,可以看到一颗金光银光迸射的心,还在跳动。原来这泥塑他有一颗跳动的心。痴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不自觉地已经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回过神后,比干泥塑又恢复到了之前,白狐皮没有了,光也消失了,心也不见了。
痴狂逃出庙门,正在庙门口遇到了一位老者。这位老者剑眉大眼,阔鼻方脸,只是头发全白,他就这样微笑着看着痴狂,笑道,“痴狂兄弟,还是原来模样啊!”痴狂盯着看了许久,才认出老者,于是急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