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事无常，而人心易变（一）

    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在一月中旬如期结束了，宁燃夕感觉自己的发挥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分班是不用担心了。

    煜晨的寒假不短，高一更是有足足三十六天，因为分班结果还没出来，也没有太多寒假作业，宁燃夕原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的。结果四天后领成绩单，她不仅领到了一份理科年级第十五名的成绩单和成功分到二班的喜讯，还领到了来自二班各科老师的亲切新年问候——各科加在一起四十余张试卷。

    苦着脸告别老师，宁燃夕按照约定在校门外的面包店找到了正在挑小蛋糕的何临青。他本来就有点胖，又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看起来简直像块覆盖着白色奶油的大面包。看见宁燃夕进来，他本欲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却注意到了她一脸苦大仇深，转而笑着问她怎么了。

    宁燃夕抖着装满试卷的帆布包，愤愤不平道：“这合理吗？”

    后者两手空空，同情地看着她：“确实有点惨。”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注意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走向了她。

    是祝月零。瘦高的她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衣也不显得臃肿，多日不见，她剪去了之前的披肩发，换成了公主切，依然很好看，更多了几分犀利的美感，只是不知为何，她举手投足间失去了往日骄傲张扬的气息，看起来，很是有些低沉。

    何临青眼看着祝月零像是冲着宁燃夕来的，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祝月零对何临青说，而后目光看向了宁燃夕，“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宁燃夕扯了扯何临青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站在了祝月零的面前。

    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祝月零要专门来跟她告别，她们实际上并不相熟，当然，仇怨大概是有的。

    祝月零表情很平静，但宁燃夕觉得，藏在她的平静之下的，是深重的疲惫：“我就要走了。不是回家，而是出国。”

    “出国？”宁燃夕始料未及，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她。

    祝月零笑了笑，似乎早猜到了她的反应。

    宁燃夕有些不解：“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要出国呢……”

    祝月零笑意柔和：“你这反应，难道竟然会舍不得我吗？”

    宁燃夕一下子红了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祝月零抿了抿嘴，“我和父亲的关系一向不好，他是肯定会呆在国内的，让我出国反而是给我解脱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宁燃夕小声问。

    “说不定。可能就不回来了。也可能因为留恋这里的……某个人，偶尔回来看看。”祝月零的声调越来越低，说到“某个人”时，明显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

    宁燃夕咬了咬嘴唇，对于这样的祝月零，她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好在祝月零也没等她回答，而是笑了笑：“我走了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其实你没有我曾经说的那么糟糕……实际上，你有比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要强大的心灵。”

    “我曾经……对你说过很多不中听的话，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也知道单薄空洞的一句‘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以后的你，能够更加坦然干净地走下去。”祝月零这么说。

    宁燃夕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真心。

    “我会的。”宁燃夕同样发自真心地说。

    “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能够再见面，但我想我会记得你的。”祝月零转身，又侧过脸来看着她微笑，“再见了。”

    “再见。”宁燃夕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也露出了微笑，“祝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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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月零推开玻璃门，像她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宁燃夕默默目送着祝月零的身影在门外消失，转身看向何临青，后者也是有点意外地摸了摸头：“她和以前差别好大啊。”

    “是啊……”宁燃夕还记得刚开学时的祝月零，飞扬跋扈，骄横明媚，像是烈火一样耀眼的存在。

    而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却失去了一切锐利的锋芒。她用微笑掩饰悲伤，用平静遮掩疲惫。如同夏日盛放的艳烈花朵，颓靡在深秋的寒风中。

    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祝月零不会告诉她。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