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若不是今日才知这事,我或许也以为容芷对小德子从来都只是恩谢罢了,绝无其它。也或许,若不是到临死之前,她也不曾明白自己的心意。
小德子闻言,怔愣了许久,痴傻的模样一如从前,嗫嚅着却只能说出:“她……她……”
我一笑,将簪子重又放回到他的手中。
八国联军踏入紫禁城后,便试图控制整个皇宫。领头的美军把守了紫禁城的午门,日军把守东华门,西华门和神武门,不准外人随便出入。为了满足各国对清廷皇宫的好奇,更是组织各国军队入内参观,而冷宫这一隅却侥幸的无人来扰。
一觉醒来之后我并未见着白柢,开门出去,小德子正斜靠在门口昏睡。听到这木门咯吱的声音,他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扭过头来。
“珍主子……”
“白柢去哪了?”我问。他一脸茫然,我见状焦急起来:“莫非,这个当口她出去了?”
“不会吧!那岂不会给洋人捉走!”他立刻清醒了过来,站起了身:“我出去找找!”
“珍主子!”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过来,白柢仿佛方才一路奔跑过来。
我竖起食指让她小声些,这才放下心:“你去哪了?让我们好生担心。”
“奴婢想出去探探情况,可外面都是洋人把守着,奴婢好不容易碰着了一个幸存的姐妹,她说那些洋人实在过分,居然不仅入了乾清宫太和殿,还肆无忌惮的坐上了龙椅。几个不要命的公公宫女阻止他们,便被刺杀,自此,无人胆敢对他们的胡作非为说些什么。”白柢喘着气儿说。
最屈辱的莫过于慈禧身为掌握一国的实权统治者却弃城而逃让八国联军肆意妄为,我们早已失去了一国尊严。
我摇摇头说:“如今敌强我弱,我们也没法做什么,你们尽量不要出去才好。”
他们面面相觑,还是点了点头。
一年之后。
踏出冷宫的大门,厚积的灰从门沿落下,明明是夏日的灼灼日光,然而却照出一片萧索。
这一年来,我们困在里头未曾出门,只靠小德子偷着去外头找些干粮来维持,甚至找来了一口破破烂烂的锅,每次熬一大锅稀粥便够三个人吃上两日。白柢有时会提起当初皇太后赏赐的御膳,无比想念,我却淡然一笑,说早已习惯以粥度日。他们见我都能咽得下这苦,便也不再抱怨什么。
自从慈禧西逃,无人打理的紫禁城也已开始杂草丛生,荒芜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当初金碧辉煌的皇宫。
看着面前这落败的景象,不禁想着他如今已经随着慈禧到了哪?曾经尊贵的一国之君如今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又是否能够习惯?
“小德子,你瞧,这还是当初的紫禁城么,看起来外头也和冷宫无异。”我在冷宫周围避着洋人兜了一圈,忍不住感慨。
“若是皇太后和皇上见着这样,也不知该当何想,老太后最是爱整洁,看不得一丝杂乱。”小德子说。
“说实在话,你从未怨怪过皇太后?”我见他提起慈禧时语气温和,忍不住扭头问他,他闻言倒是面容闪过惊愕,连连摇头:“奴才……奴才又怎敢怨怪皇太后,我不过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只是可怜皇上一片忧国之心如今却被老太后误解受苦罢了……”
我唇角透着无奈,他自小便呆在这残酷的宫廷里头,脑子里头已经塞满尊卑等级,习惯了让自己低于尘埃,无论他当初是否腿因慈禧被打折,却依旧只对她又敬又怕,压根不敢怨怪,恐怕大多数宫女太监都是如此。
他唯一的思想进步便是这一年来在我多次的要求下,好不容易才开始习惯不尊我为主子,直呼芸初。
“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还记得以前你总爱捉弄人,古灵精怪的模样和宫里头的那些主子丝毫也不像,对我们也毫无架子。”小德子笑着说。
“是啊,其实,我也怀念当初的自己,我宁愿我从未变过。”我轻声一叹。
“芸初!小德子!我可是找了你们许久。”白柢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回过头,见到这一年总是愁眉难展的她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你们知道吗?驻守在宫里头的洋人最近开始一个个都撤出去了,说是李鸿章大人已经和他们议和。看这个态势,皇太后皇上估计马上便要回来主持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