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再撒上盐,不允许它结痂,也不许我遗忘那些真真假假的罪状,但切切实实的却是我抵不过的侮辱。
“今日过节,依照皇太后的吩咐,不仅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还有逢年过节,您都需得好好跪着。”他白了我一眼,扯着嗓子不耐烦的说。
节日?我苦笑,我并不关心这早已不属于我的节日,只是在这人人欢喜的日子里头我不单只是孤独的呆在这被遗忘的一隅,还要接受劈头盖脸的这顿羞辱。
她有多么恨我,才会让我如此这般永无宁日。兴许这些年我和她之间看似相安无事,她还应允皇上重新升我为妃,但她其实一直都在积累怨愤。因此,逮着了这个机会,才会对我进行精神上的百般折磨。
我装作充耳不闻的跪着,直到膝盖麻得仿佛有千条虫蚁在爬,他才停下来斜睨了我一眼,让我磕头谢恩。
我努力直起身子拿起那碗放凉的粥来,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然有些不整的素衣。想起以往逢年过节,都在容芷她们的陪伴下着一身华服,挽起秀美的发鬓,然后一心欢喜的去赴宫里的宴席,得意满满的看着高高坐在龙椅上一袭冠冕帝王之仪的载湉瞥到我时挪不开眼的模样。
想到此,心间仍旧有难以避免的落差感。美梦往往易醒,噩梦却纠缠不休。
阴暗的屋子里从檐顶的缝隙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漏出雨后的积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屋子里,我挪动着身子,周身已难找到一块干着的地儿。
不知在何时,我才在潮热的空气中朦朦胧胧的入了眠,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有人轻声叫我。
我睁开疲惫的眼来,见到姐姐从窗口露出的蛾眉皓齿的半张脸颊,我犹如一潭死水的心头这才起了些许波澜,忙不迭的走了过去。
“璃儿,今日能够呆在此的时间并不多,我是给你来送这个的。”她掏出一包用布仔细包起来的东西递给我,我好奇的打开来,见到里面包着几块月饼。
“今儿是中秋节,紫禁城里头虽热闹如常,但是,我却觉着远不如往日了。”姐姐眉梢间透着一丝黯然。
“中秋?”我怔愣着缓缓念出这两字,咬了一口月饼,只觉嘴里又甜又咸。竟是这合家团圆的日子,我抬头却发觉无论如何努力都从那小小的窗口瞧不到天上的半轮月亮。
“我如今已是不求其它了,好歹,姐姐还挂念着我,又吃了这月饼,也算是过了中秋。”我尽力扯起嘴角一笑,姐姐望着我一脸难以掩饰的心酸。
“对了,你能和我说说最近宫里头有什么事吗?”我试图冲淡这股子感伤。
“忘了告诉你,最近,皇太后张罗着要为皇上遍寻名医。”她说。
“什么?皇上病了?”我一听,便心急了起来。
“你莫担心,依着我看,皇上前些天还好好的,除了精神上不大好。虽然,中秋的宴席皇太后说皇上身子有恙未能带他出席,因此今日我未见着他。”
我有些担忧却又心存不解,既然前两天还好好的,莫非他当真病得如此突然?需要到遍寻名医的地步?
幽幽月光从窗台攀爬进来,姐姐离开后,我坐在墙角,怔怔的看着投射到地上的月光和我的孤影。
今日中秋之夜,太和殿前定然如往常那般奢侈铺张的大摆宴席,依旧有百官朝拜,慈禧总能让那些繁荣的假象来遮掩住早已千疮百孔的大清。
只是,按道理来说,他虽已失去了自由,但慈禧依然保留了他皇帝的名号,就算将他当作摆设也会带他出席,以保全自己并非想要成为女皇而只是助皇上一臂之力的假象。他今日未出现在宴席上,究竟是慈禧刻意为之,还是他当真身子抱恙?
然而,自中秋之日后,不知是否是姐姐受了慈禧的阻挡,在数不尽的昼夜里头,我都未能再见到她前来探视的身影。原本在这与世隔绝般的孤寂里头我还心存一丝期盼,但是除了总管太监那蔑视的眼神,我从那扇唯一能够见到外界的残窗中再看不到其它。
“这粥里头的米为何越来越少?”我舀了舀米汤里头寥寥的几粒米,忍不住问。
“小主,您该满足了,若是某日变得丰盛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总管太监扯着嘴一笑,话里有话。
我冷笑说:“听你的意思,现在只是暂时吊着我这条命,我恐怕也没有多少活头了,对么?”
“哟!奴才可不敢如此说。”他凑近窗子几步,?在我耳畔低下声来:“只是,说句实在话,您和皇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那绳子断了,之后的,谁都说不准。”
我的背后起了阵阵凉意,隐隐透着不祥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