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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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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静静话音落下, 空气顿时就犹如凝结一般, 师尊并未刻意向他施加压力, 然而不悦也是很明显的。

    “哦?有这触目惊心的恶业之海,铁证如山,罄竹难书,还有何可以向为师禀明?为师若是没理解错,徒儿这是想阻拦为师,为了一群罪孽滔天的邪修?”师尊语调平静, 不温不火, 却没由来叫人心头压力倍增。

    “弟子不敢忘记师尊教诲, 亦不敢违背门规,只求师尊听弟子一言,再做定夺。”云静静郑重严肃, 从语气到神态,都透着满满的认真。

    “本座若是不听, 徒儿又如何?”师尊反问一句。

    “师尊替天行道,弟子不敢有怨言, 只是心中辗转, 问心有愧。”云静静一本正经的回答,语气恭敬。

    师尊微微蹙眉,修士注重心境提升,岂能问心有愧,若任由滋生,他日必定化为心魔, 徒儿已在心魔劫上折了一次,此次未必还会有同样的好运气,能从头再来。思及此,师尊终于按捺下心中的怒气,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你且细细禀明,为师听上一听,倘若分说无理,休怪为师翻脸无情,重重责罚于你,袒护邪修乃是大错。”

    “多谢师尊成全。”云静静心头微微松一口气,若是连个说的机会都不给,就真的完犊子了,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能否说服师尊,成败在此一举。

    师尊微微颔首,“说吧。”

    云静静振作了一下精神,在心里仔细斟酌措辞,语气恭敬道:“弟子初闻忍者,心中甚是震惊,荒谬残暴不足以形容,实在是丧心病狂至极。忍者行事作风近乎邪修,虽是修行之人,掌握驾驭自然之力,却无半点修行之人的自觉,怕是邪修都不屑与之为伍。自视为工具,不辨善恶,不分是非,支付钱财者皆可驱使,执行任务不择手段,虽有力量却受人轻贱,较之平民更为卑微,为底层贱业。委托者多为权贵,招之来挥之去,忍者时常因雇佣任务彼此发生争斗,流血事件数不胜数,伤亡频繁。”

    “身为忍者,从孩童时期便要懂得如何杀人,更言道:哪怕是一婴儿手持武器,也要视作敌人杀之。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更是小小年纪便要上战场与人厮杀,夭折无数,侥幸存活者,便是孩童也杀人无数,将夺人性命视作寻常。如此风气,如此行事,长大后自然越发心狠手辣,弱肉强食,畏威而不怀德。”

    “弟子观忍者此等作风,心中自是愤慨,竟连孩童都惨遭毒手,以那脆弱的肩膀被迫负起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然父母者非不疼亲儿,虎毒不食子,舐犊情深,群狼环绕之下,唯有培养的独当一面,才有更多存活可能性。遂,孩童时期因此举饱受威胁,成人后将其施加于亲儿,如此循环。”

    “ 忍者内斗激烈,且不事生产,常与腥风血雨为伴,好勇斗狠,难见其底线,曰忍常人之不能忍,常为钱财行权贵爪牙之事,所造恶业不知凡几,天下百姓苦忍者久矣。弟子思来想去,竟找不出忍者可有何功德,自然之力于忍者而言,只是凶器罢了,害人害己,流毒千年。”

    师尊本来心中不悦,听到徒儿这么说,目光顿时缓和不少,虽然出言阻拦,思想认知上并没有产生偏差,既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她倒有些想知道徒儿接下来要说什么,是什么让徒儿对一群恶业缠身的邪修心怀犹豫。

    “徒儿既知此,又为何阻拦为师?”

    “禀师尊,原因有三。”

    “一,弟子初临此世时落于水中,修为全无浑身僵硬不得动弹,是两名忍者之子将弟子从水中捞起,虽是举手之劳,却帮了弟子大忙,否则那荒山野岭,弟子不知还要在水里漂流多久,待弟子缓过神自救之前,怕是要吃些苦头。他们救起弟子,弟子却要因其是忍者,而将其铲除,弟子问心有愧。”

    “二,忍者体系,害人害己,百姓苦,忍者亦苦。孩童尚且年幼,就要被迫拿刀与人厮杀,这痛,这苦,如何不叫人心生恻隐之心,小小年纪就要直面世间的恶意,艰难求生存,夭折者不知凡几,更多的死在了厮杀之中,存活下来的只能努力适应环境。他们从小就是这么过来,无人告诉过他们还有其他路可以走,所以只能在一条路上走死,明知是死路也只能向前走,直到死的一天。从孩童时期的痛苦挣扎,到成人之后的理所当然,这中间便是一个迫害的过程,忍者体系把孩子幼小的心灵打磨成它想要的样子,一点点摧毁掉美好的东西,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忍者并非这套体系下的既得利益者,既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而邪修之所以可恨,罪不可恕,是因为他们是暴行之下的利益既得者,为非作歹,损人利己。忍者可恨,却也可悲,忍者可憎,却也可叹,叫弟子心中纠结,五味陈杂。”

    “三,杀人永远比救人容易,抹杀忍者,铲除这千年来扎根于地的毒瘤固然快刀斩乱麻,却也将曾经为忍者体系而痛苦悲鸣的受害者一起铲除掉了,那些哭泣的孩子,那些弱小无力的挣扎,还有无数夭折的生命,都将随着忍者的消失变得毫无意义。若干年之后,再无忍者,人们提起时,只以为是先人们丰富的想象力,那些痛苦与残酷只是他们眼中的故事罢了,比鸿毛还要轻。人们若理所当然的遗忘历史,又谈何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只会好了伤疤忘了痛。”

    “如果忍者之所以走上这条道路,是因为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弟子便将第二条路摆在他们眼前。”

    “水遁不止是能用来攻击敌人,还能用来灌溉农田,火遁不止是能用来攻击敌人,还能用来烧砖烧瓷烧水泥,冰遁不止是能用来攻击敌人,还能用来冷冻食物,生鲜冷冻让食物可以保存的更加久,就算是沙漠地区的人们也能吃到海鱼,白眼不止是能用来侦察敌情,还能用来透视人体,能够挽救无数生命……忍者的能力除了战斗,还有很多很多用法,只要用到正途上,就能极大推动社会的进步,将世界建造的更加美好,共同繁荣,共同进步。”

    “忍者虽然有驾驭自然之力,算是修行之人,但本质上却并未脱离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他们与普通人纠缠在一起,渡过了漫长的时间,铲除忍者只能留下一片空洞,而改造能让忍者成为推动社会的动力,他们学到新的生存方式,繁衍生息,牢记先人们的惨烈历史,谨记历史教训,告诫后人不可再犯这种错误,曾经的那些痛苦挣扎,曾经的那些哭泣,以及夭折的生命,都将成为警示后人的反面教材,将伤痛化为教训。”

    “弟子以为,这才是解救苍生的最好方式,化腐朽为神奇,化干戈为玉帛。”

    空气安静了很久。

    云静静始终恭敬的低着头,老老实实保持跪姿,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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