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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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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合医院大门口和大院内已经一片杂乱。众多衣衫不整、满身泥浆的伤员,有的被家人搀扶着蹒跚前行,有的直接被担架抬进医院……还接连有救护车鸣着笛从大门外驶进来,源源不断地送来伤员。医院保卫科的人员和保安已经全员出动,在门口维持秩序。

    急诊室里挤满了人,正常来看急诊的病人和从泥石流灾害地转来的伤员及家属混杂一起,呻吟、哭泣声不绝于耳。护士们正在给轻伤员量血压、输液、接移动监护设备。

    陆晨曦和陈绍聪下车就投入紧急抢救伤员中。

    陈绍聪给一个伤员做了检查,嘱咐身边的杨羽:“大腿上不规则伤口,还有泥沙铁锈,给我拿缝合包,送进急诊手术室,我先给他清创。”杨羽答应着往护士台跑。陈绍聪迅速把伤员推向急诊手术室。

    陆晨曦正在给一个伤员做胸部听诊,一边交代护士:“血压下降,双肺杂音,湿啰音,肋骨骨折……床边X光!”

    白雪推过床边X光机,陆晨曦调试、操作着,凝目看片道:“三、四、五、六,四条肋骨骨折,双肺挫伤,心包伤。加压输氧……通知心胸外科。”她说着,先给患者罩上氧气面罩。这时庄恕到了,陆晨曦一见他,立刻快速说道:“我这里现有三个需要你们收走的。最重的是这个,双肺挫伤、心包伤,血氧、血压低,中度休克,给了抗休克治疗,做了闭式引流,但必须尽快手术。”

    “好,我已经联系好手术室了,目前手术室给了心胸外科两间。”

    “还有另外两个你们收去尽快处理,急诊现在伤患流量太大,不能留在这儿。”陆晨曦道。

    “交给我吧,我先走了。”庄恕转身要走,被陆晨曦叫住,她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注意他们,迟疑了一下问他:“吃药了吗?”

    庄恕想了想:“啊……忘了。”

    陆晨曦叹了口气。

    “回去马上吃。”庄恕保证,说着快步离去。

    钟西北作为急诊科主任,值了夜班后连轴转,已经检查、处理了很多伤员,看两名护士推着一张轮床惊慌地冲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钟主任,这是刚送来的,伤员头部受伤,喷射性呕吐!”护士紧急地说。

    钟西北接过来,见伤员头部有伤口,胸前有呕吐物,双眼紧闭。他立即接上监护仪器,检查伤员的瞳孔、测呼吸心跳,握住患者的手轻声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患者艰难地说:“头疼……恶心。”

    钟西北用一根手指,引着他眼珠:“跟着我手指……”

    伤员眼球随之转动,突然说:“眼前怎么一阵黑……转过去就又好了,又一阵,跟挡了东西似的。”

    钟西北抬头道:“安排头颅CT、MRI,通知神经外科。可能是脑出血,颅内压升高!”护士立刻送伤员去做检查。

    钟西北看了眼急诊因伤患越来越多,渐趋混乱的局面,他抬腿站到一把椅子上,对大家大声说道:“黄东东去检查所有外伤候诊患者,凡只有皮外伤,能完全排除胸、腹、脑损伤的,由护士清创包扎后立刻离院;通知陈绍聪检查腹痛、胸腹创伤患者。记住,所有患者,必须检查体温及有无伤口感染,由值班护士长负责统一记录、检查!凡必须观察留院的,请每个患者的家属,紧跟患者身边,随时准备听从医护人员安排,转移患者。”这时他手机响了,他从椅子上下来赶紧接听。对方是杨帆,坐在杨子轩开的车上,焦急地道:“钟主任,你到医院了吗?”

    “我压根就没回去。”钟西北的话让杨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急诊只要有老钟坐镇就不会乱,他问:“灾区的伤员送来没有?”

    “第一批到了,还在增加!你在哪啊?我这急诊空间不够用了!”钟西北大声道。

    “知道了,我尽快安排各科室下去分流伤员,我十分钟就到。”

    “好!”钟西北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又投入了抢救。

    杨帆刚挂电话手机又响,是王副院长,杨帆快速说道:“喂,王副院长啊,知道了,第二批伤员几点到?……好,你抓紧做好准备,通知各科室主任,下去急诊支援老钟。”然后对杨子轩道,“开快点!”

    “这可是您说的。”杨子轩猛踩一脚油门,汽车猛然提速,迅速超过了前面的车辆。

    手术室外,庄恕一边和医护们推着病人的轮床一边打着电话:“喂,手术室消毒做好了吗?我这里有一个连枷胸、心包填塞病人现在送过来进行手术。”

    方志伟跑过来:“庄老师,刚送来一个肺破裂伤。”

    “安排张默涵马上手术。”庄恕道,然后叫住正要走的方志伟,“等一下。通知病房,三天内可以离院的患者,给他们提前办理离院手续,把病床腾出来!”

    方志伟答应着跑走。

    庄恕与楚珺推着病人走向手术室,开始准备手术。

    杨帆和杨子轩赶到医院,直奔急诊,看到钟西北正在叮嘱陈绍聪:“刚才那个腿部切割伤的必须马上手术修补血管,否则失血过多组织坏死面积过大,可能要截肢了。”

    陈绍聪点头。

    杨帆上前问:“情况怎么样啊?”“第一批伤员都已经分诊处理了。”钟西北回答。杨帆闻言拉着钟西北就走:“好极了,走,你跟我去办公室,召集各主要科室主任汇总情况。”他大步走着,回头冲陈绍聪道,“这是我儿子杨子轩,交给你了啊。”

    陈绍聪一脸问号地看着杨子轩:“什么?交给我?你……什么情况?”

    杨子轩看看他的胸牌,礼貌地道:“陈叔叔您好,我叫杨子轩,我是来帮忙的,之前参加过国际红十字会的培训,有一定的护理经验。”

    “好,你去志愿者服务部登记吧,他们现在应该很需要志愿者。”陈绍聪看杨子轩要走,一把拽住他,“你给我回来!你叫我什么?”

    杨子轩尴尬地改口:“呃……陈哥,陈哥。”

    陈绍聪这才松手:“嗯,乖,去吧。”杨子轩一溜烟跑了。

    杨帆召集了院里的副院长、书记及各主要科室主任在他办公室开临时会议。手术科科长先发言:“现在有三台手术正在进行,估计二十分钟内可以结束,还有两台重伤患者,应该不超过一小时结束,后面还有五台等着。”

    “手术室一定要注意消毒,一旦发生交叉感染,败血症死亡的可能性很大。”杨帆强调。

    钟西北道:“刚通知我,急诊新收进来三个伤员,也必须尽快手术。”

    “这个不用我说了,按伤员的危急程度妥善安排。”杨帆点头。

    手术科科长面露焦虑神情:“我知道,但伤员会越来越多,手术室肯定紧张,而且还有以前院内等待手术的患者。”

    杨帆果断地说:“立刻对原先住院的可延后手术的患者进行劝导和协商,请他们暂时离院,回家等候,腾出手术资源留给灾区的重伤员。要向他们保证,等灾区伤员的救治高峰一过,我们就马上给他们安排手术。”

    骨科主任点头:“我们骨科已经这么做了,大部分患者还是通情达理的。”

    杨帆起身收拾东西:“好,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待在院里,二十四小时大家都能找到我,散会,有事随时沟通。”

    各科室主任迅速回到自己岗位开始忙碌,杨帆的声音通过广播回荡在院中:“仁合医院的全体同仁们,我是代理院长杨帆。这次泥石流灾害,发生在距离我市六十余公里的郦峰县,已经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山区深处还有受灾村镇等待救援,接下来几天,会不断有从山里抢救出来的伤员送到我院,各科室要尽量预留出床位给后续的救治。我刚刚接到上级指示,要求我院立刻组织紧急医疗救援队,赶赴郦峰灾区。现在我宣布,马上启动紧急应急机制,所有员工全天候留院工作,现在请各科室主任立刻起草救援队名单。”

    庄恕做完手术出来,见陆晨曦拿着一份病历和片子等在外面,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陆晨曦道:“要跟你着重说一下,这是一名肺部挤压破裂的伤员,需要马上手术,这是诊断报告。”

    庄恕看着报告,蹙眉问:“还有高血压病史?”

    “嗯,而且伤者年龄较大,手术难度很高。”

    庄恕点点头:“没问题,我来吧。怎么样?你忙坏了吧?”

    “你还不是一样。院里已经开始组织医疗救援队了。”陆晨曦看着他。

    庄恕问:“你报名了?”

    “嗯,现在的急诊科也不是没我不行,陈绍聪他们这些干惯了急诊的大夫都没问题,我更应该去灾区第一线,心胸外的急救经验我更丰富些。”陆晨曦理所当然地说。

    “照你这么说,我也应该去。”庄恕说道。

    陆晨曦却摇头:“我去了你就别去了,你的病还没完全好呢。”这时她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电话,“他们催我回去呢。”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笑着对庄恕叮嘱,“手术室里你注意防护啊,别传染了病人。”庄恕笑了笑冲着她的背影道:“放心吧,周大姐看得可严了,让我戴了两层口罩。”

    陆晨曦边走边通着电话,回头冲他摆摆手。庄恕看着她走远,叹了口气,看着片子走进手术室。

    心胸外科的走廊上不断有轮床推过,有的是手术后病人进入病房,有的是从急诊收入,转入心胸外病房。楼道口立了个临时分诊台,楚珺守在这儿,刚登记完一个伤员的伤情,又一张轮床推过来,楚珺迎过去,核对感染患者卡片,用耳温计查体温,听推轮床的戴口罩的“护工”向她汇报:“三分钟之前刚测过了,体温三十七℃,血压高压一百、低压六十。”

    楚珺一边测一边说道:“谢谢啊,不过进我们科室必须再测一遍。”忽然觉得这人声音熟悉,一抬头,讶然,“你怎么来了?”

    她面前的“护工”正是杨子轩,他拍拍身上的马甲:“我来帮忙,还带了帮手呢。”他指着另一个戴着志愿者标识,正推着轮床往病房去的男人,楚珺惊讶地发现那竟是漫画公司的大胡子老总老胡。

    老胡回头冲着楚珺挥手:“有事儿您说话。”

    楚珺冲他招招手,笑了:“一个大老板怎么也来干这种活儿啊。”

    杨子轩道:“别提了,我有几个朋友,知道我是院长的儿子,非得让我带着来走后门当志愿者。”

    楚珺乐了,问:“那院长儿子好使吗?后门走通没?”

    杨子轩苦着脸摇头:“不好使,到了志愿者服务部才知道,要做体检和基本常识考试,结果最终通过的就只有我和老胡,太丢人了。”

    这会儿又一张轮床朝着分诊台推来,随行的护士叫道:“楚大夫,赶快收一下。”

    楚珺赶紧对杨子轩道:“这台体温我测了,血压你让护士测了报给我,快去吧,23床。”

    杨子轩答应着,赶紧推着患者往指定病房去了。

    赴灾区救援名单出来后,钟西北等三个科室的主任在等着杨帆审看。杨帆看完沉声道:“你们这几个科的名单都没问题,回去立刻安排吧,让大家跟家里沟通一下,马上做准备出发。”

    大家应声起身要走,杨帆却叫住了钟西北:“钟主任,你等一下。”

    钟西北站住,另外两人走出去。

    杨帆看着名单,犹豫着说:“你们科里……陆晨曦就算了吧。傅院长已经提出辞职,陆晨曦又刚刚恢复工作,就别让她去了吧。”

    钟西北不解:“为什么?她的业务能力可是同期最好的,心胸外处置、急诊抢救综合水准最高,不派她去,我找不出更好的代替她啊。”

    杨帆有些难以开口地道:“老钟啊,你也得替我想想,全院都知道在心胸外科她就跟我有矛盾,现在我刚坐上这个代理院长的位置,就把她发到救援队去,别人会怎么说我。我可不想上上下下都说我公报私仇,傅院长还没退呢,我就收拾他徒弟。算了吧。”

    钟西北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他拿出笔把陆晨曦的名字画掉,一边写一边说了句:“心思真重,你这样可不利于工作啊。”

    杨帆一笑:“我心里有数。”

    钟西北回到急诊办公室,召集急诊科即将奔赴灾区的医疗救援队成员和护士长开会。陈绍聪身在其中,他看了看没有杨羽。

    钟西北看着他们,表情有点凝重,沉声道:“未来几天灾区预报还会有雨,大家把科里的雨具都带上。到达灾区以后,主要工作集中在灾区的临时医疗站。如果需要我们进入灾区现场进行救援的话,一定要听从救灾部队的安排,不要冒险不要冒进,既要全力地抢救伤员,又要注意自身安全。救援队的临时护士长,马上去跟器械科确认一下,保证第一批随队出发的医疗物资全部到位。”

    一个年长一点儿的护士点头:“知道了主任,一散会我就去。”

    他们正开着会,陆晨曦经过门口,停住了脚步,听着里面的动静。

    “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时间回家去告别了,打个电话吧。日常的生活用品,我会让往来的救护车给你们捎过去。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钟西北问。

    众人齐齐回答:“没有了。”只有陈绍聪微低着头,表情有些纠结。

    钟西北皱眉:“怎么了,陈绍聪?”

    陈绍聪抬起头:“哦,没……事儿。”

    “护士长还有什么交代吗?”

    护士长道:“没问题,大家注意安全,我和钟主任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门口的陆晨曦看着办公室里的情景,低头思量着。待散会后大家陆续走出急诊办公室,她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陈绍聪经过陆晨曦时苦笑了一下,但也没有说什么。钟西北走在最后,看到陆晨曦,轻轻叹了口气。

    陆晨曦忍不住问:“钟主任,医疗队为什么没我?”

    钟西北摇头:“真不是我的事儿,上面定的。”

    陆晨曦想了想:“明白了。”转身往心胸外科去。

    杨帆正在心胸外科病房叮嘱着一个住院医:“去和手术室核实,所有手术室二十四小时运转,我们每天能开多少台?按十五天量备份,消毒剂、无菌设施,所需要的数字明早之前必须给我。”

    住院医点头离开后,杨帆刚要往外走,门口的陆晨曦上前道:“院长,我想和您谈谈。”

    杨帆自是明白陆晨曦为何而来,道:“已经决定了,不用了吧。”

    陆晨曦坚持:“我就说几句话。”

    杨帆有点无奈,和陆晨曦走到楼道一个僻静的角落后开口道:“说吧。”

    陆晨曦开口即问:“杨院长,为什么救援队名单里没有我?”

    “这是第一批救援队,情况都不熟悉,郦峰又全是山地,过去的老公路后一半全是山路,肯定有泥石流滑坡,上级领导专门嘱咐了,说女同志不合适参加。”杨帆努力找了个理由。

    陆晨曦不相信,冲口说出:“那护士全是女同志!”

    杨帆揉揉眉心:“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吵架。”

    陆晨曦缓了口气:“我也没想跟您吵。”

    杨帆低头叹了口气。

    陆晨曦口气软下来恳切地说:“我是心胸外年轻大夫里能力最强的,急诊抢救经验最丰富的,就算我刚刚犯过错,院领导也得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

    “我知道,从能力和形势上都应该你去,但我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事儿不是看谁的业务强,就让谁上这么简单的。”杨帆为难。

    陆晨曦不解:“不讲业务讲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灾区不就是需要业务强的大夫吗?”

    杨帆被追问得没辙,只能直接说了:“那院里同事的心理,我不能不考虑吧?”

    陆晨曦了然:“哦,我知道了。您是怕同事说您公报私仇收拾我,对吧?”

    杨帆有点儿尴尬。

    “那既然我自己来了,就是我主动要求参加的,和您没关系。再说了,您以为不派我去,别人就觉得您大公无私了吗?您收拾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陆晨曦有点孩子气地说。杨帆听笑了:“道理没错,话是真难听。你这歇了一个月,思想觉悟上也没啥进步啊。”

    陆晨曦也笑:“那您派我去灾区,我争取进步呗。”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你去干活,我背黑锅,很公平。”杨帆表示投降,陆晨曦伸出手:“谢谢院长!”杨帆和她握了握手,温言叮嘱:“注意安全。”

    陆晨曦点头。

    陈绍聪心事重重地走出来,躲在急诊室某角落,对着手机快给跪下了:“妈,你别急啊……是,我是咱家独苗,但现在谁家不是一个孩子?这动员会都开了,你让我怎么推啊?……杨羽,杨羽她留医院……哎呀她不去我也得去啊……别别别,您别来!还嫌我们院不够乱啊!……行,我自己跟主任说去,好吧?”

    钟西北站在他背后,突然出声:“跟我说什么呀?”

    陈绍聪一惊,连忙挂了电话,尴尬地叫了声:“主任!”

    “家里人担心你啊?”钟西北问。

    陈绍聪低头:“我……我妈想得比较多,您不用管她。”

    钟西北看着他:“我不管你妈,我就问问你,是不是也不想去。”陈绍聪支吾了下,没有说话。钟西北有些明白了,语气缓和地道:“名单虽然宣布了,但也不是不能改,你要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实话,我带你十年了,不用藏着掖着。”

    陈绍聪犹豫地吞吞吐吐:“我……能……能去。”

    钟西北笑了,拍拍他肩膀道:“行了,我知道了。本来派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去,我也不太放心,我去吧。”陈绍聪愣了:“主任,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还能不如你?在家里给我盯住了,出了什么事,我回来可找你算账!”钟西北朗声道,不待他多说什么,已经转身走了。

    陈绍聪看着他的背影,表情纠结。

    庄恕刚做完一台手术出来,经过护士台,被护士长叫住:“庄大夫,刚才陆大夫打了电话找您。”

    “说什么事儿了吗?”

    “好像是陆大夫要去救援队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庄恕听了,佯装若无其事地道:“哦,周老师你查一下,我接下来还有手术吗?”

    护士长看了看:“暂时没有,手术室都满了,已经排不进去了。”

    “好,我带着手机,有手术随时打我电话。”庄恕说完,向换衣间快步走去。他换下手术服,一路跑着来到急诊门口,见到陆晨曦正在急诊内给一名躺在轮床上的伤员做腿部缝合。

    嗯,她还没有出发……庄恕松口气,放慢脚步走到她旁边。陆晨曦回头看见他,有点意外。庄恕没事似的冲她点点头:“你先忙。”

    陆晨曦会意一笑:“嗯,把钳子递给我。”

    庄恕从旁边的弯盘取过钳子递给她,也蹲下来假装看伤口,开口道:“要注意伤口感染,外敷消炎药告诉伤者用法了吗?”

    陆晨曦笑着:“说了。”庄恕也没什么话好说,想着分别在即,不禁时不时偷偷看向陆晨曦。

    陆晨曦一边缝一边小声道:“别看着我,紧张。”

    庄恕无奈地站起来。陆晨曦笑了完成缝合后,带着庄恕来到相对安静的急诊器械室。她轻轻把门关上,走到离门不远的架子旁靠着,两人看着对方都有点不自然。

    庄恕轻咳一声说道:“我刚做完手术,听说你要走了?”

    “还有十分钟吧。”

    庄恕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哦,这么快啊。”

    “今天出门有点急,你的药没带吧?”陆晨曦柔声问。

    庄恕几乎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药?哦……我让应主任再开一份吧。”

    然后两人又陷入沉默,陆晨曦尴尬得受不了了:“要出发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庄恕看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晨曦无语地扭头要走,但一下子又转回来,豁出去了似的道:“好吧,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你不说我说——临走前我要和你确认几件事,第一,今天早晨的吻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庄恕低声道。

    陆晨曦抚额:“你就不能热情点吗?你就没有一点激动吗?”

    “第二呢?”庄恕问。

    “第二,根据我作为外科医生的直感,你吻我的那会儿心跳接近一百二,所以据我诊断,你也喜欢我,对不对。”陆晨曦说得非常笃定。

    庄恕牵牵嘴角:“你还有心思测我的心率。”

    陆晨曦没理他,接着说:“第三,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可是我现在……还是有一点舍不得你。我知道你在医院要面对大量的病人,不比我在前线轻松,可你病还没好,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回来,我还会继续折腾你,给你添麻烦,明白了吗?”

    庄恕只是看着她笑,陆晨曦急了:“你来找我到底干什么呀,就是听我说吗?”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催促的声音:“医疗队的,赶紧上车了!”

    陆晨曦看着他,轻声说:“我真的要走了。”她转身去拉门,庄恕一手把门推上,搂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晨曦,我喜欢你。尽管接下来,我们会面对一些特殊的情况,但这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我希望你明白。”然后,他吻着了她的唇,两人拥吻在一起。

    医院大院,救援队队员已经换上救援服,正在清点器材准备装车。

    陈绍聪冲出去,看到一身救援装备,背着背包的杨羽,把她拉到一边,有点着急地问:“我刚听说你也要去灾区,名单上不是没你吗?”

    杨羽坦然地道:“我和张姐换了,她刚检查出怀孕,我代她去。”

    陈绍聪诧异:“啊?”

    “啊什么啊,这不正好吗,咱俩搭个伴儿省得你老惦记我。你快换衣裳吧,车马上就开了。”杨羽拍他一掌,转身赶去装器材了。

    陈绍聪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几分钟后,医疗队争分夺秒地出发了,车身上挂着“仁合医院医疗救援队”标识的大型面包车从仁合医院开出,向山区而行。

    杨羽一手抓紧扶手,一手把一包话梅给大家传发。

    陆晨曦嘀咕:“没记得你这么爱吃零嘴儿。”

    杨羽低声说:“我不爱。架不住有人非觉得女人就该吃零嘴儿,爱塞。”

    陆晨曦翻白眼:“不秀恩爱会死?啊!”突然她一把抓住杨羽,盯着她眼睛,极低声地问:“他干吗塞话梅?!你你,他天天夜不归宿,不会是弄出人命了吧?!”

    杨羽一呆,随即呸了一声:“我时常收留他,完全是为了让他给你俩创造独处机会。”

    “什么你们俩我们俩的。哎,看着你们,总觉得要出份子钱了……”陆晨曦喃喃地道。

    杨羽白她一眼:“怕吃亏,你就努力赶上,一起。”

    陆晨曦哀叹:“我到哪儿抓去?”

    杨羽不理她:“再装我都烦你了。”

    “装个P。我愿意人不愿意,也不能强迫啊。能强吻能强上,还能强迫人跟我结婚?”陆晨曦挥挥手。

    杨羽只道:“你都没求过,就猜人不愿意?”

    陆晨曦愕然:“我求婚?!我……”

    杨羽理所当然地道:“谁规定非得男的求啦?他那么磨唧,你这么霸气,你说谁求?”

    陆晨曦愣了一会儿,骤然一拍大腿:“说得有理啊!姐为啥要跟别人一样呢?等救灾结束,姐就拿着玫瑰花和戒指,跟他求婚!看他还能再说什么!”

    面包车在山路上奔驰了好几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的灾区医疗站。

    陆晨曦和杨羽在防雨帐篷里清点器械。杨羽手上不停,话也不停:“姐,你回去就抓紧着把婚求了吧,现在全院护士圈儿都传开了!都在讨论,昨儿晚上呼吸科应大夫给庄大夫下的什么药呀,这么神奇?”杨羽笑了。

    “还笑!我就知道,该把那小护士灭了口。”陆晨曦凶巴巴地道。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至于吗?”杨羽就是觉得很乐。

    “反正这次回去,院里谁看着我笑我都会觉得她心里有鬼,但万恶之源就你们家陈绍聪!哎,这家伙怎么没来啊?宣布名单的时候有他啊。”陆晨曦不解地问。

    钟西北走过来插话道:“是我没让他来,这小子业务能力还行,心理素质不行,他就别来给我添乱了。”

    杨羽埋怨:“主任,您就是太惯着他了。”

    “院里也不轻快,不信等这次救援结束了你回去看看,保准瘦三圈儿。”钟西北道。

    这时医疗队护士从帐篷里往外喊:“钟主任,陆大夫,有重伤员要送下来了!”

    陆晨曦应了一声,和钟西北、杨羽抓起雨衣赶紧跑去。

    庄恕拿着两杯咖啡走上天台,远远看到陈绍聪靠在那儿抽烟,他走过去,递给他一杯:“做了两杯咖啡。给,带回来的咖啡豆,这是最后两杯了。”

    陈绍聪掐了烟:“谢谢啊。今天做了几台?”

    “十台。”

    “悠着点儿吧,你病还没好利索呢。”陈绍聪在急诊忙了一天,也是一脸疲倦

    庄恕笑笑:“顾不上了,这一着急,好像病都好多了。”

    陈绍聪摆摆手:“那是假象,靠精神头撑着呢。”

    庄恕看向他:“你撑不住了?怎么抽上烟了?”

    陈绍聪闷闷地道:“我早戒了,今天有点郁闷,借了根。”

    “郁闷?”庄恕不解。

    “是啊,姑娘们都去灾区了,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却留在院里,这叫什么事儿啊。”陈绍聪闷声道。

    庄恕坦然:“我是听从院里的安排,杨院长说现在手术多,肯定不能放我走,那你为什么没去前线?急诊也离不开你吗?”

    陈绍聪有点儿尴尬地道:“是啊,院内急诊也需要骨干嘛,要是连我都去了,钟主任可真不放心了。你看早晨,我是第一个接到电话的,陆晨曦都是第二。”

    庄恕一笑。

    陈绍聪叹口气问:“哎,你懂地质吗?”

    庄恕摇头:“我这二十年,基本上没看过跟医疗无关的书,地质就更别提了,跟大部分人一样,只听得懂新闻和天气预报里的那些名词。”

    “哦,我还一直把你当天才呢,啥都懂,无所不能。”陈绍聪还是很低落,庄恕拍拍他的肩,抬头道:“放心吧,按照常识,既然天都晴了,灾区的次生灾害应该也没那么多了,不用担心。”

    “别光说我,你就不担心陆晨曦?”

    “当然担心了,不过,有那么多救援官兵跟他们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庄恕说得平静,但停了停却补了句,“下次借烟,记得要借两根。”

    陈绍聪心里明白,道:“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希望一切顺利吧。”两个人一起抬头看着天空,看向远方。

    心胸外科的走廊,楚珺这时候才有时间坐在报纸上吃面包,杨子轩走过来,楚珺拿出一张报纸要给他垫上。杨子轩阻止:“不用,这块地老胡都拖了八遍了,干净得很。”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楚珺的水就喝。

    楚珺笑了:“你们志愿者帮了大忙了,那个老胡忙里忙外都没歇过。”

    “别看他平时奇形怪状的,其实心里特温暖,他在公司里喂了十好几只流浪猫呢,还捐助过失学儿童,没想到吧?”杨子轩感叹。

    楚珺赞赏地点点头:“你跟胡总一个是年轻科学家,一个是漫画公司老板,在我们这儿推轮床擦地板的,真是有点儿屈才了。”

    “嗨,我们这时候要想出点儿力,也就只能干这个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大夫,不可或缺。”杨子轩笑道。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你也看见了,我就只能登个记、测个体温、量个血压之类的,真正不可或缺的是手术室里那些专家大夫。”楚珺说着往庄恕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子轩却道:“可是啊,没有你们这些年轻大夫,他们也没法儿工作。”

    楚珺白他一眼:“行了,你别糊弄我了。”

    杨子轩凑过去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爸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你现在能管十几个病人,我爸那会儿还是主治大夫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儿。”

    楚珺觉得有点好笑,没好气地道:“有这么说自己爸爸的吗!”

    杨子轩正色道:“所以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厉害,搞不好将来仁合历史上第一任女院长就是你。”

    “我不听了,本来还有点儿相信呢,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楚珺起身要走,杨子轩赶紧拉住她:“哎,别走别走,跟你说个正事儿。”楚珺这才又坐了下来,听杨子轩说道,“老胡跟我说,在医院干了一天活儿才知道,当大夫真辛苦,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他告诉我,他看见那么多病人痛苦的眼神,他竟然有点儿害怕,说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大夫,会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楚珺颔首:“没想到干了一天志愿者,就对我们的职业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诚心地建议楚大夫,不要辞职了。”杨子轩认真地说。楚珺有点意外,看着他:“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杨子轩声音诚恳。楚珺有些感动,眼圈都有点热热的,杨子轩坏笑道:“煽情吧?肩膀给你靠靠?”

    楚珺笑着捶了他一拳。

    急诊大楼外,一辆急救车停在门口,急救人员拎着桶来来回回地正在清洗、消毒。

    杨帆也钻在车里,正在给救护车上的器械消毒,没回头地伸手冲后面道:“再来瓶消毒剂!”

    一只手把消毒剂递过来,杨帆接过东西回头一看,发现递过东西来的人是傅博文,不由一怔。

    傅博文看着他笑道:“你这是新院长亲自擦急救车,求表扬吗?”

    杨帆也笑了:“傅院长,您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来院里帮帮忙。”

    “院里是缺人手,不过您身体行吗?”杨帆说着话,从车里爬出来,坐在车厢板上,傅博文也顺势坐在他的身边,说道:“好多了。我退得急,应付突发事件的一些注意事项,我还是比你熟。再者,有些合作单位的负责人,还不知道仁合换了院长,我在这儿能替你托着点儿。”

    “太好了,平常没觉得有什么,一出大事儿,还真想您在身边儿。”杨帆笑得诚恳。傅博文微笑道:“我在身边儿,还能帮你擦急救车是吧?你怎么干上这个了?”

    杨帆吁口气:“他们都累了一天了,这么晚了,我能帮上点忙就多帮点,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又要赶回郦峰去拉伤员呢。”

    “这次灾害,对仁合也是一次锻炼。我听说救援队已经去灾区了?”

    “应该已经到了。陆晨曦也参加了,这可是她主动申请的,您不能怪我啊。”

    傅博文看着他,歉然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她是个好大夫,但确实需要再历练,之前是我把她惯坏了,这也是我应该反思的问题。”

    “谢谢您能理解。”杨帆也算松口气。

    傅博文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些闲话了,重要的是怎么应对这次灾难,挺过难关去。根据以往的经验,今天还不是最紧张的时候,明天病患可能会大量涌入,医院在饱和的状态下,发生交叉感染才是大麻烦。”

    杨帆皱眉:“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重灾之后,跟上来的就是疫情,这是所有灾害避不开的问题。从灾区下来的重伤员,手术是一关,防疫关更难。”

    “你跟卫生局讨论过吧,他们是什么意见?”傅博文问。

    杨帆叹了一口气:“上级要求我们打开绿色通道,无条件接收伤员,说得轻松啊……”

    傅博文拍着杨帆的背:“无论是从行政上,还是人道主义原则上,这个命令都必须执行。为难你了。”

    杨帆点点头,又叹了一声。两人静静坐着,背影都有点疲惫。在这有些倦意的黑暗里,仁合医院急诊的红十字显得分外醒目。

    傅博文对救灾工作的判断,来自多年经验。

    果然如傅博文所说,第二天,大量伤员被送进了仁合医院,不光是来自灾区的,还有各医院转来的无法处置的重症伤员。在昨天已经接收了将近两百多名伤患的基础上,大量伤员的送入确实对已经超员的医院带来很大压力。

    陈绍聪已经忙得面无人色,恨不得能变成个八爪鱼,这边刚处置好一个伤员,耳边听到救护车的声响,立刻又推着轮床迎上去接收新伤员。急诊已经超常拥挤,护士长带着急诊护士们来往穿梭脚下不停。

    陈绍聪和一名男护工、两名女护士一起抓住轮床上浑身泥泞的患者身下的床单,齐力将伤员抬起,挪到病床上。伤员昏迷,失去意识,陈绍聪检查瞳孔,对光反射,听心跳,急道:“接监护,叫神经外科,给氧!”旁边有护士在大声喊道:“陈大夫!刚送来的伤员心跳停了!”陈绍聪吼着:“给我一个心电监护!”两步赶过去,从一个护士的弯盘里抓过一把剪刀,剪开心脏停跳伤员的衣服,飞快地把粘片贴在伤员胸口,但扭头看去监护器屏幕是一条直线。陈绍聪挥起拳头,一拳击打在伤员胸口,接着进行按压,终于,屏幕上平直的线开始有了起伏。陈绍聪一边听心肺,一边交代:“复跳了。小白监护这个伤员,急查血电解质。”他话音未落,另一边的护士开始喊道:“陈大夫!伤员血压测不到!”陈绍聪立刻过去,确认血压,随即开放静脉通路,输入平衡溶液,一边检查一边说:“监护血压。他没有开放性外伤,可能是胸腔或腹腔内出血。床边B超照肝胆胰脾,床边X光胸片!”正在这时,一个伤员突然浑身强直性痉挛,不受控制地挥舞着手,打翻了旁边正要给他清创的护士手中的盘子,盘子咣当一声落地,针管纱布四处滚落。护士本能地往后退。陈绍聪第一时间抢上前,在伤员几乎滚落下去时按住了他,捏住他的双颊,防止他咬伤自己,冲有点吓愣的护士吼道:“这不就是抽搐癫痫发作吗?!给我拿盐水浸的湿毛巾!”护士转头去拿湿毛巾,陈绍聪还不敢放手,却听得耳边几个声音喊起来:“陈大夫!”“陈大夫,患者腹部剧痛,是叫普外还是……”

    陈绍聪满头是汗,眼前都有些发花,压不住喉间一声嘶哑的大吼:“等一等!”大家惊得静了静,听他抓狂地又喊了一句:“我只有一双手!别催我!”

    护士们没敢说话,这时,身后一只手按住陈绍聪的肩膀,陈绍聪崩溃地头也不回就继续吼:“谁啊!干吗?”“别急,我来帮你。”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属于傅博文的,陈绍聪有点尴尬:“傅院长,您来了。”

    傅博文拍拍他,冷静地挨个走过轮床,给出医嘱——

    “休克体征,立刻开放两条静脉通路,给平衡溶液,给头孢它定预防感染。”

    “伤员肋骨折断,胸骨骨折,严重血气胸,要立刻准备手术。通知心胸外科庄大夫。来,给我做准备,我给他做术前的闭式引流。”

    “这个患者可能是因为受凉,长时间没进食引起的胃肠痉挛,去拿温盐水,再拿一个暖宝。”

    ……

    傅博文有条不紊地处理完紧急情况,转身看向陈绍聪。陈绍聪低头:“傅院长,谢谢您,我刚才……有点儿着急。”

    傅博文温言道:“你干得不错,不过要是老钟听到你刚才的话,他会觉得你丢了他的人。”

    想到钟西北,陈绍聪头垂得更低:“我错了,傅院长。以后不会了。”

    “去吧,还有很多患者,够我们忙的了。”

    陈绍聪感激地点点头,走向伤员。傅博文环视着四周,叹了口气。

    心胸外科走廊里挤满了加床,患者们挤挤挨挨地在输液。门口放病历的车子一辆辆地列在楼道两边,放满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病历架的病历。护士们有的查点病历,有的带着护工收拾有些凌乱的楼道,有的在安置病人……都带着一脸疲倦忙碌着。

    张默涵和心胸外科护士长从楼道一端匆匆往护士台走。张默涵边走边问:“刚送过来一个胸腹联合开放伤,庄大夫接的手术。现在还有病床吗?”

    “所有病房、重症病房、特别护理都满了,走廊里都快加不下了。”护士长拧着眉头道。

    张墨涵转头看着走廊尽头的加床区,皱眉叹气:“尽量想办法吧。”

    杨帆的办公室作为抢救期间的临时会议室,有些凌乱,他和傅博文把若干资料放在办公桌上翻看着。杨帆盯着一份数据开口道:“傅院长,三年前那次地震,我们是第一接诊医院,外科、重症、急诊都百分之一百五十的负荷。当时的急诊和重症都出现了感染。看今天早上的情况,负荷马上就要超过百分之一百五十了。”

    傅博文皱眉:“你是说接诊量再加大,就应该停止接诊了,是吗?”

    “按照书本上的理想状况来讲,是应该停止接诊的,但是现实情况并不是按照书本里的理想状况来的。我们绝不可能因为超负荷而停诊。我们仁合停诊了,挡在门外的伤患有地方送吗?”杨帆道。

    “好一个绝不可能啊!我问你,一旦因为患者密度过大,发生院内感染,控制不住,出了人命,怎么办?”

    “您以前没有遇到过超负荷接诊,可能出现院内感染的情况?按照理想状况,关门停诊过吗?”

    “坦白地说,每一次,我都得做好一个准备,万一真发生院内感染控制不住,舆论起来,上级追责,就要引咎辞职。到时候人家会拿‘理想状态’和‘书本标准’来指责你草菅人命,不会管你如果遵循书本标准,是不是死人更多。”

    杨帆笑了笑:“在中国当院长,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得做好这种准备。这点担待,我还是有的。”

    傅博文眯眼看着他,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三年前我们超负荷,百分之一百五十,能把感染控制到十五例以内,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我就不信咱还能退步了。你去主持大局,保证院里正常运转,各科室主任那边,我替你盯着,把预防感染的每一步措施做到最严格。”

    杨帆笑笑:“这次救灾结束,我请您喝酒。”

    “你忘了我是怎么离开手术台的了?”傅博文淡淡地笑道,杨帆懊恼地拍拍脑袋:“哎呀哎呀,忘了忘了,喝茶吧,我这儿有好茶。”

    庄恕一直连台转地做着手术,结束完一台,刷手衣外披着白大褂走出来,往心胸外科护士台走去。

    楚珺和几个年轻大夫、护士正一人拿着一个烧饼夹酱肉吃着,手下还在不停地忙碌着整理病历。见他过来,护士长赶紧扒拉装食物的袋子,拿出最后一个烧饼递给他:“给,庄大夫,最后一个。”

    庄恕拿起来猛塞了两口,含糊着道:“我半小时后还有一台手术,实在来不及出去买饭。哪儿买的?太好吃了。”

    护士长笑:“这是我妈刚给送来的。昨儿一夜没回去,我妈想出这个既简单又顶饱的,看,刚给送来就吃光了。”

    “等这次救援过去,我请你去吃烧烤,还这烧饼的人情啊。”庄恕也微笑道。

    楚珺举起手来:“见者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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