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也没有亲人。这里的同事们都称他做“钟老”,并且赞他“会生活”,“会享乐”,“会安排生活”。
“不要紧,我精神很好,”他(现在我应该写出他的完全的姓名了:汪文宣)敷衍地答了一句,就要上楼去。
“老汪,在下面坐一会儿罢,现在还不到办公时间,你何必就上楼去?”姓潘的笑着挽留道。
“你近来瘦了,应该多休息。为这点薪水卖命,也太值不得,”钟老关心地看他一眼,劝道。
他在一个空凳子上坐下来,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什么事?”钟老惊问道,接着就在他的肩头拍一下:“你们年轻人,看开点罢。不要太认真啊!这个年头谁又真正高兴啊!要紧的还是保养自己的身体。”
“靠这点钱连自己的老婆也养不活!哪里说得上保养身体!”他沮丧地答道。
“我懂罗,你跟你太太又闹过架了,”钟老省悟地说。
“不是,不是,”他连忙摇头分辩道,但是看他的脸色,人便知道他是在掩饰。
“汪兄,你不必否认,”钟老微笑道。“夫妻吵架也是平常的事。要是真的吵起来,你让她一点,尊夫人也就会体贴你的。这种事何必放在心上!”
他没有做声,心里思索着,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钟老这种说法,我不赞成。一味让步岂不成了‘惧内懦夫’吗?”小潘笑着说。“夫妻吵架,男人不应该让步。女人有什么本事,除了哭,除了骂,难道她们还打得过我们!”
“不要讲了,谁不知道你是怕太太的!”钟老挥着手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小潘一张脸通红,掉开头不作声了。汪文宣抬起头看了小潘一眼,嘴一动,似乎要讲话,却又闭紧了。
“汪兄,这里有句俗话:听人劝,得一半。这个年头,大家都在吃苦,还有什么好吵的!女人不及男人会吃苦,有时候闷不过,发点牢骚,也是人情之常。你就让她讲几句,不去理她,什么事都不要紧了。对付太太的最好武器便是沉默。”
“钟老这是经验之谈啊!”小潘大声笑着说。汪文宣吃了一惊。他似乎听懂了这番话,似乎又没有听进去。他忽然站起来,低声自语了一句:“我再去找她。”他就往外面走。
“老汪,走哪里去?”小潘在后面问道。
“我就回来,”他匆匆答道,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他去干什么?”小潘好奇地问道。
钟老默默地摇着头,过了片刻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