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了脚步,脸部扭曲,又惊又怒,煞是可怖!
他惊惧的是,贾诩话中的意思,就是宫中已经有人告密,将自己密制衣带诏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恼怒的是,这些乱臣贼子竟然如此大胆,连天子安寝的寝殿都敢窥视探听。
自己这哪里是天子,连交欢、如厕都有人监视着,活的连个庶人都不如!
贾诩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天子的失态,就又将目光转向手中的衣带上,虽然衣带外表摸不出什么端倪,但凑到灯下,还是能够发现细微的再次拆缝的痕迹。
联系上少年天子刚刚的表现,贾诩心中已经笃定,他叹了一口气,将衣带重新放到了御案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陛下,如今天下大乱,汉室倾微,州郡割据,群贼蜂起,说是危急存亡之秋也不为过。陛下东狩之际,李作乱猖獗,阎骠骑、段征西等一干忠志之士忘身锋刃,好不容易才将朝廷奉迎回到了雒阳。”
“眼下国家刚刚稍安,汉室还未中兴,城中就出现了谋杀天子、刺杀大臣、宫殿失火等一连的大案,关东又有袁、曹等牧守长吏兴兵交战,朝廷岌岌可危,万民有倒悬之难,若是再有这封诏书流出宫去,只怕很快又有一场州郡乱战,天下又要陷入到关东、关西的分裂对峙之中啊!”
初仕董卓之时,贾诩也是胸怀大志,想要辅佐董卓兴王定霸,同时也能不枉自己的一番韬略才学,可是在经历了董卓、李等权臣的兴衰成败,目睹了河南、关中等地十室九匮的荒凉景象之后,贾诩内心有了巨大的变化,他更想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协助明主,早日平定乱世,而不是继续因为个人的私利,将整个天下拖入一场又一场的乱战之中。
可惜这番过来人的心态在少年天子面前却是扭捏作态,虚伪可笑,刘协也明白贾诩已经看穿了衣带诏的密谋,今夜之事避无可避,在又惊又怒之下,他身上也焕发出了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冷笑地看着贾诩说道:
“天下大乱?汉室倾微?侍中公说得好,那朕就想问,今时今日天下之乱、汉室之困,是谁人造成的?今日之事,既然让侍中公识破了,那朕也不再退避,朕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朕宁为早薨之帝,不为屈膝天子!”
说完之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刘协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目光直接盯着贾诩。
贾诩摇摇头,避开天子的陷阱,回应说道:
“天下之事已至于此,不可挽回。然而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也正是为了中兴汉室啊!骠骑将军虽然出身边鄙,崛起于行伍之中,但素怀忠义,矢志报国,护法驾,还旧都,讨伐李,收复关中,也是为了辅佐陛下中兴汉室。”
“往昔成王年幼,周公、召公治国讨逆,乃有周朝绵延八百载,武皇帝托孤,霍光、金日辅政,遂成昭宣中兴之世。陛下若能亲信重臣,托以讨贼兴复之效,则汉室之隆,未必不可复见,又为何偏偏要听信小人谗言,行此卑劣之事,闹得朝野沸腾,士民侧目,忠臣离心,兵戈再起呢?”
“哈哈哈!”刘协此时也是豁了出去,听到贾诩将阎行、段煨比作周公、召公、霍光、金日等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不已。
“侍中公莫非欺朕年幼,不知史鉴。周公、召公乃是周天子的宗室亲族,霍光、金日或为功勋之后,或为远国王子。而阎骠骑,何人哉?董卓余虐,李党羽,奸人自相攻讦,伪称为国讨逆。未闻骠骑将军有何名德,可堪托付辅国之重任?”
这些日子,刘协在宫中处处遭人监视,他自己也在思忖如何反制阎行,从中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阎行卑微的身份是他执政最大的软肋,他充其量就是一员有功的外将,根本就没有名望可以辅佐自己、执掌朝政,只要想方设法钉死他这一点,就能让他的苦心经营的辅国重臣的形象轰然倒塌,露出本来面目,沦为董卓、李之流。
贾诩听着少年天子的冷笑,面色肃然,继而问道:
“陛下既然认为骠骑将军心怀奸宄,当不起辅政大臣的重任,难道出兵想要奉迎陛下的曹兖州,就是一心为国的忠臣,担得起辅国安民、治平天下的重担?”
ps:1、改正前面一处疏误:弘农叛乱者应该是张琰,不是张晟。
2、这个时期汉室遗失传国玺,但应该保有其他的六枚玉玺。有由天子自佩,有由符节台掌管。
《汉书霍光传》注云:“汉初有三玺,天子之玺自佩,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在符节台。”
卫宏《汉旧仪》:“皇帝六玺,皆白玉,螭虎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