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侯道:“你要跑,等你眼睛好了,身体好了,你若能从我手里跑掉算你本事。”
上完了药,他又拿了巾子来,拧了水,将她脸上脖颈上的血迹都擦去。
又用干巾子将她头发上大部分的雨水拭去。
她紧紧绷着身体,仿佛浑身每根汗毛都充满了敌意。
她虽厌恶他的衣袍,可再无他物可遮身,唯有捻紧他的衣袍,紧紧裹住自己。
东阳侯看着她抓着自己的衣衫掩体,遮不住她脖颈下一片细白的肌肤和锁骨,他目色幽深,道:“敖宁,也就只有你,知道怎么治我。”
他转身去拿了一身干净衣裳来,这处林间小屋中备有他的日常物品,他把衣裳丢在床上,抽走了她身上那件染血的衣衫。
敖宁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立刻炸毛起来。
东阳侯却是没动她,抽走脏衣的同时,拉过衾被盖住了她,只哑着声音道:“不想我再碰你,就乖乖把衣服穿好。”
说罢他就捡了地上的一堆脏衣起身走开了。
敖宁只能将他拿来的衣服摸索着穿上。
那显然是他的衣裳,她将衣带系到最紧,可还是松松垮垮的。
后来东阳侯仍旧回屋来,与她同处一室。
他熄了灯,敖宁靠在床头,他便倚在椅上。
后来,东阳侯先开了口,道:“过了这么多年,我换了副身体,你竟还能认出我来。换做是常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我与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联系在一起。但对你敖宁而言,却是例外。”
敖宁不说话。
他又道:“我以为我死在你的枪下,从此你我恩怨就此两消,却不料睁眼醒来,又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发现自己重获新生以后,仔细想了想,当年你指使敖月的许多事,都是未雨绸缪。你便是靠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将我致于败地的。说明你可能也是和我一样的情况。”
夜色若有若无地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道:“当年最初的时候我想要你而不得,后来你我为敌,立场和阵营不同,不过是各凭本事,我设计过你,你也重伤过我,但我以为那些纷争都不足以使你对我恨之入骨。
“所有人在你手里要么被你谅解要么被你杀死,就连敖月从始至终都在从中作梗也不见得你有多恨她,你唯独就对我恨之入骨,连亲手杀我之际,那眼神看来也永远不会原谅我。是为何?”
敖宁依旧不答。
他道:“是不是在你重获新生之前,我与你有过恩怨?如若有,又是怎样的恩怨?”
敖宁闭了闭眼,动一动舌头便钻心的疼,口里不断漫开腥甜味,但也一字一字缓慢艰难地道:“不过就是我想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罢了,我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设计我,我便要千百倍地偿还于你。这就是恩怨。”
她以为她早已经将那段噩梦亲手了结,可如今噩梦的源头却和她一样,借尸还魂,重新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在当年,她不愿去回想,也不愿去揭开往日的伤疤,只想彻底了结,从此将她所经受的过往统统都埋葬。
眼下再面对重生后的魏云霆时,她除了感到震惊和嫌恶,她发现她的心中再无从前那种戚戚惶恐之感,也再无让她自己感到不堪、拼命想要掩盖的羞耻之感。
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这辈子与苏墨在一起,过得很好。
心里受过再大的创伤,她也还是被苏墨那个男人给治愈了。
但她对自己的坦然,不代表她就能放下对魏云霆的厌恶。
东阳侯道:“我觉得很遗憾,一开始跟你相识便已充满了勾心斗角。如若再来一次,我想试试,若是我认真地与你相识,你会不会不那么恨我。”
敖宁讥诮道:“再来一次,你便没有勾心斗角了么。那你为何要让皇室来向我们搬救兵,为何要设计引我和我二哥到这沧海国来?我杀过你一次,以前的恩怨就算两清,但如若让我抓住了机会,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东阳侯道:“你恨我也无妨,等我解决了苏墨,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