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都王府被封了,庾世道和司马烨亲自去走了一趟,都快挖地三尺了,甚至还去司马瑨虐待人的地牢里看了一圈,别说兵符了,连根鸡毛都没有。
司马烨笑呵呵的,如平常一样和气:“义城侯何必如此在意呢?反正他已经不是亲王了,有兵符又能如何?何况有兵符也需要与陛下手中的那半块对上才能用啊。”
庾世道一边朝外走一边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手下有十二番部将,这十二人都是他的心腹,即使见不到皇帝那半块兵符也照样会听他调动的。可没有他的兵符,我们就没有可能接管他的兵马。”
司马烨显然不太赞同:“司马瑨刚被逐出都城,义城侯就急着要他的兵马,此举未免太惹人注目了,王谢大族和陛下都会防着你的。”
庾世道脚下不停:“本侯也不想这般,可你难道没看见司马玹已经防着本侯了?他近来在朝堂上可是句句针对本侯!”
司马烨道:“陛下也是想保住司马瑨的命罢了,毕竟是副宽容仁善的性子嘛。”
庾世道只想冷笑:“他保住了又如何?如今没了庇护,本侯照样可以除了那小子。”
“也是。”司马烨目送他拂袖登车,脸上的笑却淡去了。
就这么听着一个外人扬言说要除了他司马家的人,谁能脸色好。
东山的白家别院里静悄悄的,西厢房里的学生们已经全都不在了。
廷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认定了白檀是杀害亲王的同谋,虽然最终没有定罪,但白檀的名声已经毁了,那些士族自然不会再让家中子弟来求学了。
就连谢如荞都被谢太尉禁了足,如今白檀简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了。
白檀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从牢里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去吴郡。
以前想着等教完这一群学生,自己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去了。后来牵扯上个凌都王,又想着等教他出师了去,还能领块封地。
现在凌都王没了,学生们也不来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就现在去了。
无垢本来是要跟去的,可白檀希望她留在这里看着家。
当然主要是因为两个人一起上路花销大。所以白檀跟她说自己先去吴郡,一切安顿好了再写信来让她去。
无垢今天早上一起身就开始给她收拾东西,收拾完都快到中午了。
她提着个包裹进了书房,一放下来就道:“师尊,就你一个人上路,不怕路遇危险吗?”
白檀正在整理书籍,头都没抬一下:“以前的危险都是冲着凌都王来的,如今还能有什么危险。”
无垢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想起凌都王的遭遇,也有点感慨,那么威风的一个人,就这么被逐出都城了,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
院内忽然一阵响动,白檀丢下书籍出去看,原来是院门里冲进来了几个太傅府的仆从。
她也不意外,她父亲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如今自己如他所愿走入了低谷,他自然可以逼她回去了。
这院子再也没有凌都王府的侍卫守护了,那两三个仆从就这么冲了进来,直截了当地道:“请女郎随我们回太傅府。”
白檀立在书房门口,朝无垢勾勾手指,后者立即寻了扫帚过来,举着就扫了过去。
仆从们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架势,吃了一扫帚的灰才回味过来,连忙要制住无垢,就听身后一声暴喝,没来得及转头,白栋已经冲了过来,夺过无垢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狂揍。
“混账东西,你们敢对自家女郎动手,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仆从们抱着头往院门外窜,委屈的要命:“郎君怎么能这么说呢,分明是女郎先动手的。”
“那你们还敢还手不成!”白栋一路将他们赶出门去,那几个仆从早已撒脚狂奔下山道去了。
白栋揍完了人将扫帚递给无垢,提着衣摆快步去找白檀,她又去整理那些书籍了,丝毫没有受到外面这些动静的影响。
“阿姊,我有东西给你。”白栋将卫隽来这里借书的事情说了,从怀里摸出那只锦囊来塞进白檀手里。
锦囊有点沉,白檀掂了掂,打开一看,是个长得古怪的青铜小兽。
武陵的河东卫氏好好的来借本书干什么?她倒觉得更像是要来给这东西的。
古玩她也会鉴别,只一眼便认出这是个赝品。
不是吧,占着整个武陵郡呢,至于这么小气么,给她个赝品算什么啊!
总觉得不太对劲,白檀将那青铜小兽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又掂了掂重量,照理说这种制法的青铜小兽里面应该是中空的,可重量却像是实心的。
她又凑近颠来倒去看了几圈,忽然在小兽的足底发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连忙叫白栋给她取柄小匕首来。
白栋自己身上就有防身用的匕首,刚拿出来就察觉不对:“怎么了阿姊,你要想不开吗?别这样,名声没了就没了,你还有我啊!”
白檀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匕首:“乱说什么呢,你阿姊我是那种人?”
白栋一想也是,她家阿姊可是很惜命的。
白檀拿着匕首坐去案后,用匕首撬小兽的足底,这缝隙极其细密,她一个人撬不开,叫无垢帮她固定着那小兽,费了好大的劲,脸都憋红了,终于听到“咔哒”一声。
青铜小兽裂为两半,里面“啪嗒嗒”掉出三块东西来。
白栋“哇”了一声:“原来里面还有宝贝啊。”他拿在手里看了看,脸上又成了失望,“什么啊,就三块破铜而已啊。”
白檀将他口中的破铜拿起来仔细端详,铜质虎形,尾端缀着一半精雕细琢,另半边一片平坦光洁,翻到下面一看,骑缝上有刻铭。
这是……
她暗暗吃惊,将三块全收揽了放回锦囊里,仔细装入怀中,立即就要出门。
当时司马瑨离开监狱前对她说他如今只能信任她了,原来是指这个。
白栋这时才注意到她放在桌案上的包裹,连忙问:“阿姊要走吗?”
白檀拿了件披风披上,边系带子边道:“不走等着父亲来绑我回去么?”
“你不会是要去找那煞神吧。”
白檀手下一顿,没有作声。
要是以前白栋肯定会阻拦她,今日却没有说些什么。
此番白檀遇到了事情,他却明白了许多事情,如果还像以往那样胡打胡闹的过日子,一点也帮不上忙。
就连入狱去看望她都还要依靠谢如荞。
白栋忽然觉得他父亲的安排是对的,他该有自己的前程,至少此时若他自己有能力,他阿姊就不至于离开。
“阿姊路上若遇着难事就回来,不管去哪儿都好,记得给我来封信报个平安,待以后我有了建树,一定不会叫朝堂上那些小人这样欺负你。”
白栋说完这番话就跑出了门,真的是一溜小跑,追都追不上,叫白檀惊讶了许久才回神。
她白家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这小子居然会说这番话出来。
无垢本来以为师尊是明早出发的,这会儿都快到中午了,哪里适合赶路,没想到她已经准备好,立马就要出门。
白檀走之前特地去司马瑨之前住的房间看了一遍,没什么东西,有也被祁峰和顾呈带走了吧。
走去院门口,无垢将包袱递给她,苦着一张脸。
白檀披上披风,将帷帽兜好,瞪她一眼:“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么悲戚干嘛,弄得为师好像很惨一样。”
无垢用两指在嘴角撑出个笑来:“师尊慢走。”
“这还差不多。”白檀举步出了门。
沿着狭窄的山道一直到了山腰处,白檀脚步忽的一停。
陈凝持着拂尘站在那里,还有她西厢房里的学生们,一个都不少。
“这么热闹,你们都来送我?”她笑着走过去。
陈凝呼了声“福生无量天尊”:“我来看看风景,你随意。”
白檀也不管他,视线扫了一圈学生们,唉,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就这么没了。
“都回去吧,瞒着你们家里人跑来,回去可少不得要被骂了。”
她得维持风度啊,走也要走得从容,尤其是在学生们面前。
学生们却没动,当中有人问:“师尊以后还回来吗?”
白檀抄手而立:“为师也没有说以后就不教书了,只是这段时日为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知道,这样的名声实在不能再教你们。倘若他日案情得以昭雪,你们也还愿意认为师这个老师,那此处别院依旧为你们敞开。”
学生们立即纷纷表态——
“我们等着师尊。”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是!”
他们是真不想离开这儿,一群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学习,可比请先生单独在府上教导好过多了。
只不过……那案情能昭雪?他们觉得凌都王干得出来那种事啊!
白檀依旧稳稳地端着师表:“你们重情重义,说明为师教的还不错。这点可能你们的父母会觉得不好,可能会与你们的家族利益相悖,但以后待你们步入朝堂,却恰恰是最难能可贵的,你们要记得保有初心。”
说完这话她便要走,脚步一动,面前的学生们也不知谁领的头,一个个掀了衣摆,给她拜了大礼。
白檀站直身子,含笑颔首,而后沿着山道缓缓下山。
谁说她穷,这些学生不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么?带着这份情义,别说吴郡,哪里都能去得。
出了东山往左走上官道,一路往南便可去吴郡。
白檀却没有往南直行,反而往司马瑨那支驻扎在都郊的兵马大营走去,她觉得司马瑨应该在附近。
一直走到午后才远远就能看到那矗立的营帐,祁峰和顾呈正好带着操练完的兵马回营,一路高声呼喝,想来是心情不好。
白檀也不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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