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秘密与我

，王子从来就不曾把小美人鱼放在心上，又谈何记得呢……”

    这是多么残酷的故事。

    对小美人鱼来说，因为残酷才显得凄美。

    “你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林晚晚忽地对徐淼露出莞尔的微笑，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光雾铺洒在她侧颜的弧度，黑沉的眸子纯净深邃，唇边勾起细微的弧度，明明是在笑着——

    他却感觉到，薄刃出鞘的凉意。

    五天前，林晚晚曾经问过他：

    “徐淼，你喜欢我吗？”

    徐淼毫无犹豫地回答：“晚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喜欢你。”

    时光仿佛一瞬间地凝固。

    林晚晚闻言只是微笑，那微笑在观众看来有些苦涩。

    青春的美好，好像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那种美好，是暂时安然无恙的幻觉。

    多么令人难过心碎的事情。

    林晚晚也是如此觉得，真是让她难过呢，徐淼。

    真的，让她非常难过。

    这大概是为什么，梅美莉觉得，高中这一段，美好地有点过份，的确像是预告片里渲染的那样，蜜糖一般透明甜美的青春，好到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飘飘然的虚幻感。其实这就是导演和摄影师还有编剧给观众们制造的一个幻觉，寂灭之前的极致美好。

    观众们看到，林晚晚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徐淼下意识地身体向后倾，那是一种疏离的姿态，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这次的问答仿佛是一个分水岭，哪怕之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可事实上，变化的东西越来越多。关于徐淼并不爱林晚晚的零星的破绽更加频繁的出现，像一根根微小的针尖，刺在林晚晚的胸口，也刺在梅美好和每个观众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刺痛，让人越来越疲惫。

    林晚晚眼里的幽潭越发深不见底。

    高中终于结束。

    毕业那一天，学校发生了一个意外，一个女生在过人行道的时候被一辆私家车撞到，当场死亡。

    当时徐淼和林晚晚也在场。

    林晚晚对徐淼说：“我想活下去。”

    徐淼以为她只是害怕，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这只是个意外，晚晚。”

    他并没有看到，林晚晚眼中的绝望。

    “或许有一天，这个人会是我。”

    徐淼觉得她只是受了刺激，想太多了。

    时间呼啸而过，大学和工作都迅速地来临。

    林晚晚和徐淼有的几次见面，都暧昧又尴尬。

    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无所顾忌在霓虹灯闪烁的大街上奔跑的少年，连银幕前的观众们都能感觉到的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凝滞，唯一不变的，是林晚晚依旧喜欢着的心情，却隐隐流露出的悲伤的伏笔。哪怕是难得的亲近，下雨天吃完饭一起撑伞回来，林晚晚在日记里写自己隐秘而美好的愿望：

    “我竟然想，每一个温柔的夜都下雨吧。

    可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雨天。”

    而镜头微微上移，这句话的上面写着一行殷红如血的字迹：

    “小美人鱼杀死了王子。”

    ……

    有几个的观众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徐淼和林晚晚考了同一所大学，林晚晚依旧经常帮徐淼的忙。可是，有什么，好像突然完全变了，徐淼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有了自己新的圈子。而她也不是当初那个总是和他呆在一块最了解他的女生，哪怕，她对于徐淼来说，仍然是特殊的。

    可有些东西，还是不可遏止地发生了改变。

    这世界上，唯一永恒的，就是改变，所有的人和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而一个新的环境，会加速人的变化。

    有以前同班同学问起徐淼原因，徐淼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略微苦笑道：“只是现在都各忙各的事情，所以见面的时间少了，你知道，大学的课业还是挺重，肯定和以前天天在一个教室上课不一样。”

    他不自然的目光和肢体动作在说明，他在掩饰着什么。

    “我以为你们两个到大学了一定会交往呢。”

    徐淼只是微微一笑。

    而另一边，林晚晚也一点都不了解十八岁之后的徐淼。

    已经当了自己六年闺蜜的小雨说，晚晚你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吗？承认吧，徐淼已经不是已经当初的那个徐淼了，却因为你，他变得越来越优秀，优秀到，不再需要你。你们认识那么久都没交往，还是算了吧，晚晚，徐淼已经走出你的圈子越来越远，不再是那个可以陪你聊天聊到大半夜跑出去压马路的大男孩。

    林晚晚看着窗外的淅沥小雨，没有作声。

    是啊，他一直在长大，不停地长大，往前跑，变成她陌生的那个人。而她喜欢着的，那个有着灿烂笑容会笨拙地弹吉他的徐淼，消失了。

    “可我，却一直停留在了十八岁。”

    ……

    故事情节在进行到影片开头的那段车祸的时候急转直下。

    徐淼站在红绿灯旁，正焦急地等待着绿灯亮起，而林晚晚则站在他身后的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他。

    只要她伸出手……

    五、四、三

    林晚晚忽然迈开了步子，向徐淼走去。

    二、一！

    黑色私家车与公交车相碰撞的一刹那，林晚晚猛地伸手抓住了徐淼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只是两人依旧受到了波及，摔倒在地，所幸都是轻微的身体擦伤或者撞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两人同时住进医院进行观察，以免有什么内脏伤没有被及时发现。

    林晚晚的病房就在徐淼隔壁，当天伤口上完药之后，她去隔壁串门看徐淼，进门却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女生坐在他的病床旁。

    她的步子突然顿了下来。

    徐淼却发现了她，笑着招手让她进来：“呐，嘉音，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林晚晚，我高中时候的好朋友，她帮了我很多忙，这次也多亏她救了我，否则我……”

    名叫嘉音的女孩子有些愧疚地说：“也是我不好，让你去买什么花，要是你不去，就不会出事了。”

    “那你现在是答应我了？”徐淼对嘉音说，却看了林晚晚一眼。

    “嗯，当然，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答应你？”嘉音无奈笑道。

    徐淼拉着嘉音的手，跟林晚晚说：“晚晚，这是沈嘉音，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很漂亮吧，我说过以后如果交了女朋友一定会先带给你看看，你什么时候也带个男朋友来给我看看？”

    林晚晚勉强弯起嘴角，眯着弯弯的眼睛，假装在笑。

    他不喜欢你，你救了他一百次也不会喜欢你。

    她看到徐淼的眼睛发着光。

    真好看。

    她好像看到了她记忆里的那个徐淼。

    那个徐淼，已经死了。

    林晚晚微笑着走近，状若自然道：“以后吧，这种事情，顺其自然。”

    “也对。”徐淼微微点头，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不过……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那边。”

    “不客气。只是刚好路过，如果我当时反应再迟一点点，或许就……。”

    林晚晚削断了苹果皮。

    徐淼的眼皮微微一跳，身子后倾。

    病房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奇怪，嘉音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打圆场的人，明明，徐淼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来帮你削吧，让你一个病人动手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嘉音接过苹果和水果刀。

    林晚晚从善如流地递给她，又站了起来，说：

    “我得先回去了，欠你一束花，我会赔给你的。”

    “等等——”徐淼疑惑地叫住她，可这一次，林晚晚却充耳不闻，完全不去理会，背对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徐淼并不需要林晚晚赔她什么。

    但他知道，这或许是她的一个借口。

    再一次见到林晚晚是在徐淼和嘉音露天订婚宴的前两个小时的时候。

    她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雨，她穿着一身白衬衫和水蓝色百褶裙，黑色长直发，撑着长柄伞，在浓烈大雨中踽踽独行，显得脆弱又渺小。

    徐淼记得，高中的时候，林晚晚经常穿着这身衣服。

    “我要走了。”林晚晚先开口说。

    “去哪儿？”徐淼诧异。

    “你不知道的地方。呐，赔你们的，你们还缺一件定情信物，不是吗？”林晚晚递给他一个紫色丝绒小盒子。

    徐淼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根极其精致漂亮的珍珠手链，饶是他这样不识货的人，也瞧得出上边用的珍珠绝对价格不菲。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徐淼盖回盖子，递还给她。

    林晚晚恍若未闻，兀自说，“这根手链的名字叫做人鱼的眼泪，很漂亮，不是吗？”

    熟知她性格的徐淼知道，这东西，他今天不收也得收。

    只是——

    他不由得想起问，“小美人鱼的故事，你现在，还在看吗？”

    “嗯。”林晚晚抬头看他，唇角微勾，“故事快结束了呢。”

    “嗯？”徐淼不解。

    “王子没有爱上小美人鱼，小美人鱼也无法杀死王子，赢得重生的机会，而现在，她在等待天亮后真正的死亡。”

    “其实，小美人鱼并不知道，她爱的王子，早就死了。”林晚晚看着徐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站在灯光的阴影里，眸光幽暗。

    徐淼突然觉得背脊发凉，蓦地想起了什么，把丝绒盒子迅速硬塞回到了林晚晚的的手里。

    “这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能收。”

    林晚晚垂眸看着手里的盒子，唇边的笑容莫测。

    她并没有多做纠缠：“好吧，那我先走了。”

    徐淼怔愣，“你……不留下来吗？”

    “不，我该回去了。”林晚晚看了他一眼，撑着伞转身便离开。

    徐淼却再也没有叫住她的力气，因为，他知道，林晚晚喜欢他，让她留下来，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呢。虽然……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他看着林晚晚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感伤。

    观众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边是花好月圆、衣香鬓影，那边是孑然一身、萧索归途，反差越大，越是让人神伤。

    不知不觉，林晚晚走到了她和徐淼念过的那所高中门口的人行道。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从学校门口涌出来一大批撑着伞的学生。

    林晚晚就站在人行道的中间，可是，离绿灯亮起还有三秒钟的时间。

    “嘭——”

    几乎是刹那间，一辆私家车没来得及刹车，就直挺挺地撞了上来。

    都结束了。

    并没有血腥的一幕出现。

    在观众们的惊呼之后，镜头却突然转回了影片开头时家中的场景。

    依旧是那个宁静祥和的家，夜幕已经降临，淅沥沥的小雨在窗外调皮地弹奏着乐音。

    镜头从整个家的环境移过，在老式日历上特写停顿了一下。

    穿着白衬衫、水蓝色百褶裙的林晚晚依旧和表妹坐在一起看《小美人鱼》的故事，而故事，已经被翻到了结尾。

    “最后，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永远地消失……”

    林晚晚按在小表妹的手上，最后一页被翻了过去。

    银幕突然黑了下来。

    只有林母的声音凭空响起：“音音乖，早点上床睡觉，明天我们还要早起一起去看你姐姐。”

    “嗯，妈妈。”

    全剧终。

    灯光重新亮起，影院里却是一阵沉默。

    从影片开始的温暖明亮，到后面的沉闷酸涩，从开始到结束，林晚晚的世界就只有徐淼一个人，他们仿佛在看一个女孩最隐秘的暗恋故事，看到感同身受，胸口憋闷。

    梅美莉已经鼻子酸酸地快要哭出来，有不少女孩子都是和她一样反应。

    男友无奈地递上纸巾，顺便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是的，不懂你们有什么好哭的，你确定你看懂了这部电影？”

    梅美莉不高兴地白他一眼：“你懂什么？不准你随便说我们总裁拍的电影！”

    “……”男友一阵无语，忍不住吐槽：“你知不知道影片开头和结束在家里的那两段里面的林晚晚其实是个死了好多年的鬼？！”

    “什么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八道，好了，你先擦擦眼泪，回头我给你好好分析一下，我只想说，你们又被你们总裁给耍了→_→”

    “……给我圆润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