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将世界染成纯白。
路上、树梢、屋顶和蜷缩在角落里流浪狗的头顶,都铺着厚厚一层银。霜冻爬上窗户,妄图闯入教室内大闹一番。玻璃拼着命扒在窗沿阻止,它“满头大汗”,“汗滴”滑落下来,砸到苏鑫的苍白的脸上。
趴在桌子上装睡的苏鑫偷偷想着心事。
她回想起早晨离开家时,母亲失望的眼睛噙着泪水,不停抽泣。
“小鑫,你为什么还不长大,还不长大。”母亲缝补着苏鑫破损的校服,嘴唇止不住打颤。
“快长大......”苏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想长大,苏鑫舔舔嘴唇的伤口,把踊跃出来的泪水咽到肚子里,单薄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搂着自己的双手越加发紧,取着暖。
长大了也没人喜欢。
我今天下午就去打耳洞,她打定着主意,随而改了念头。
苏鑫摸摸自己的耳垂。
打耳洞会很痛吧,那算了。
她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屋内吵闹的气氛却让她心烦气躁。
“苏姐!苏姐!”
一双手疯狂地摇晃她。
苏鑫强忍着困意和怒气,抬起头来,用手把耷拉下来的眼皮扯开。
她脸上画着浓重的眼影和口红,贴着夸张的假睫毛,额头上方留着道新的伤口,那是前天和隔壁班的人打架伤到的。
对老师和家长的官方解释是:放学骑车回家被石子绊倒磕破了头。
“苏姐!隔壁班那个人又来了!”染着金色头发的小太妹神色慌张,手中攥着用来防身的圆规也掉到了地上。
苏鑫低下头,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头,痛感强制清洗了她混沌的脑袋。她缓缓起身,把染得深红的头发扎起,对声旁的几个蓄势待发的小弟使了个眼色:“走!”
仅披着一件单褂的她迈步走向教室门口,纽钉裤上的链子哗哗作响。
刚上任的生活委员伸手想拦住她,班长一把把他按下:“随她去。”
班长松开按着他肩膀的手:“你也拦不住。”
窗外的太阳雪飘得世界银装素裹。刺骨的寒风袭来,在耳旁呼啸,被带动的雪片吹打在户外的人身上,耳中,发丝间,化成冰水通过毛孔渗入皮肤。苏鑫身后的小弟们裹紧衣服缩着脖子踏在雪地上,一步深一步浅,全身发着抖。
苏鑫的耳朵和嘴唇透紫,全身发烫,喉咙里有股血腥味,胳膊和双足没了知觉,脚下的平底鞋早已被水渗透,湿乎乎黏在脚底。
她抬脚,冷风灌入鞋底,吹凉鞋面;她踏足,冰冷碰撞脚面,直冲脑门。
走到山脚下,远远望见后山腰黑压压的人群,苏鑫有些退却,她再次咬住自己的舌头,握紧拳,迈了上去......
等到苏鑫恢复意识时,是在医院里。
苏鑫躺在病床上,包裹着纱布的头昏昏沉沉,全身酸痛,她只要一起身,头顶的吊扇和胰岛素滴管就不停的在自己的视野里旋转。
自己的喉咙仍在发烫,她感到眼睛也干涩的疼痛。
她转头,看到了趴在床边握着她手睡着的郑穆,欣慰地露出微笑,她动动手指,叫不醒他。于是苏鑫闭着眼睛抬起上半身,坐到床上,天旋地转的感觉向自己的大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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