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来末振将心中翻来覆去的念头。
他本来雄心勃勃,志在必得,满拟据险而守,伺机一举大败哈萨克汗国,再率领大军班师,夺取王权。不期哈克札尔送来的那封信中,竟尔将他此次的作战意图、用兵方略、军力器械等批评得一塌糊涂,不堪一击,直如儿戏一般。
末振将最担忧的是,这几日来他与营中诸将推演多番,转换阵势,但变来变去,始终无法摆脱哈克札尔那封信中的窠臼。
两人相对默然。
夜深人静,四下里寂无声息,偶然听到帐外哨兵取暖的柴火燃烧时轻微爆裂之声。
末振将思涌如潮,百感交集。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中军帐周围遍布了不少侍卫中的顶尖儿高手。这些高手,多半都是他自己亲手挑选的。
但迄今为止,竟无一人现身,显然根本拦不住江浪这等视千万人如无物的真正高手。言念及此,岂不可惊可怖?
江浪目光注视在末振将脸上,默默无言。
又隔了好一阵,末振将终于沉不住气,涩然道:“江,江英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江浪心道:“你终于肯说这句话了。”咳嗽一声,仍然直视着他双眼,沉声道:“我要你答应三件事情。第一件,即日退兵;第二件,关于哈克札尔宫廷夜宴之时被陷害的情由,由你负责予以澄清,并交出一应证据;第三件,回师之后,由你向你父王陈情,并让他专门派遣使者,向哈萨克汗国王室负荆请罪。”
末振将一听这话,脸上不禁掠过一层暗云,牙齿咬着下唇皮,一声不响,双手握紧了拳头,显是强自克制。
江浪哈哈一笑,突然间伸手拂了拂面前的矮几,随即出手如风,一把抓过烛台。
便在这时,那矮几啪的一声轻响,轰然而塌。
若非江浪抓得及时,蜡烛势必随之俱灭。
末振将一愕之下,低头一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烛光下但见上等松木所制的一张矮几竟已变成锯末也似的一团碎木屑。
然则倘若这少年适才那轻轻一拂,改在自己身上,后果岂不糟糕之极?
霎时之间,末振将脑海中涌现那个雪夜之中江浪拗断自己长弓时的恐怖情景,此刻较之先前,这少年的力气似乎更见增长。
一时之间,末振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江浪目光如电,将烛台放在地上,冷冷的瞪视着他。
末振将忽然长长吁了口气,苦笑道:“好,我答应你。”
草原之上众所周知,末振将虽然凶残好杀,但向来极为守信。
于是江浪手中便多了一包物事。内有末振将刚刚亲笔所写的阐明他与托尔根私通勾结的经过始末,以及若干物证。
江浪在烛光下检点证物,微笑点头,将小包收入怀中。他一转头间,却见末振将深深的瞧着自己,脸上神气大是异样。
原来这时候,明晃晃的烛光将江浪脸容照得清清楚楚。
末振将一旦仔细看清楚江浪的容貌,不由得心中疑窦丛生。他揉了揉眼睛,只怕自己看错了,一定神之下,喃喃自语:“你,你好像那画中……”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瞧着江浪,越瞧越奇,越瞧越惊,似乎觉得太过荒唐,太过不可思议,只是张大了嘴,竟然合不拢来。
江浪被这异样的眼光瞧得莫名其妙,正待相询,突然间帐幕揭开,白影一闪,身边已多了一人。
那人右手扬处,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青影闪电般射入末振将口中。
末振将一惊之下,闪避不及,咕嘟一声,已将那物事咽入肚中。
来人是一名白袍汉子,虬髯黑脸,神情粗豪,正是“苗三爷”苗飞。
末振将不由自主的将一物吞下,登感不妙,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是甚么人?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苗飞冷冷的道:“那是中土湘西一带的‘五毒教’专门对付敌人的‘阴阳断肠散’,服食之后,心痛如绞,若无解药,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必然肝肠寸断,呕血数斗而亡。”
末振将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惨然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小王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小王?”
苗飞瞧了江浪一眼,转向末振将道:“二王子,你到如今还心存侥幸,欺骗江浪。我是他的朋友,不收拾阁下,却收拾哪个?”
末振将正待再问,突然间腹中一团火烧,犹如被人用刀子戳刺一般,他双膝一软,再也站立不定,一交扑倒,蜷缩在地上,呻吟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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