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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仰紧盯着孟雪诚,从他黑漉漉的眼里看见另一个自己,被泡得滚烫的心终于归位,痉挛地跳动着。
他压下胸腔的剧痛,颤声道:「是于天。」
「我知道。」孟雪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半小时前小文给我发了信息,他说于天跟黎衍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但因为叫于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花了一点时间才确认是他。于天的父母工作忙,所以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把他交给了楚海的父母照顾,他们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楚海被安排进了重点高中,和于天分开读的书……也就是说,于天比楚海早认识黎衍。」
苏仰被镇在了原处,周遭鸦雀无声。
「尤卓说他喜欢猫,所以他虐猫……那他是不是也……」
一股巨大的酸涩涌出,孟雪诚仓促地抿了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句话说出来。
因为于天喜欢黎衍,所以他把楚海伪造成一个感情浪荡的花花公子。
因为于天喜欢黎衍,所以他想报复一直纠缠黎衍的毛启仁。
他把楚海重伤昏迷,却没有选择杀害他,是因为楚海达不到他「喜欢」的标准,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接下来,便是最煎熬、最漫长的时光,他们需要反复观看这些影片,看看能不能从视频里挖出一丝线索,足以证明凶手就是于天。
两人坐在床边,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个小时过去,他们平静了许多,因为再多的激动也换不回已经死掉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抓住真凶。
视频播放到某个画面时,孟雪诚突然按下了暂停,他把画面放大了数倍,对准凶手戴着手套,握着拿着短刀的左手。
他呼了口气,说:「你仔细注意这几秒钟的动作。」
孟雪诚将播放速度调慢了一倍,重新播放起视频。
凶手左手拿着短刀,然后把右手慢慢搭在了左手上,轻轻抓了抓手背跟指缝。
「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
苏仰沙哑道:「他在抓痒?」
「应该是,」孟雪诚点头:「他戴的是乳胶手套,这种手套有很多致敏元素,比如滑石粉和各类添加剂。以前沈瓷贪玩拿了几双来戴,结果立刻过敏了,长了一手的红疹红斑。」
红疹红斑!
苏仰剧烈地喘出一口气,他抓着孟雪诚衣袖,掌心洇出了冰凉的汗意。他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于天的时候,还觉得他的手太粗糙,不像是一个少爷家的手——上面长着未褪去的红斑,指尖处有些脱皮。
「于天的手上也有红疹红斑,我见过!」他拉过孟雪诚的手,将他的手背朝上,用食指在他掌心处写了三个字。
——有监听。
孟雪诚陡然一怔,只听苏仰说:「一定尽快找到证据。」
……
临栖市警察局。
林修满脸麻木坐在椅子上,瞳孔里倒映着幽幽白光,他重新戴上耳机,又点下了播放键。
秦归连呼吸都放慢了,怕一不小心将这凝重的空气呛进了肺管子,他咬了咬干裂的嘴皮,眼睛一闭,点下播放。
张小文抱着电脑坐在傅文叶的位置上,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副紫黄色的耳机——虽然难看,却是这个高端品牌的代表颜色。傅文叶这个人平时还算节约,但在电子产品上叫一个大方,什么好用就买什么,价钱完全不在他的考虑当中。比如张小文手里拿着的这副耳机,是半个月前推出的新产品,得七、八千块,拥有全球最顶级的音质。
他揪了把头发提神,戴好耳机,专心致志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听见的声音。
这也是孟雪诚要求的,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林修负责观察画面、秦归负责研究光线的变化,而张小文则是注意周围环境的声音。
刚找到视频的时候,他们都被画面夺走了专注力,因为暴力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
有些电影会用暴力作为噱头吸引观众,其原因在于暴力能触及到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无限放大感官上的体验,最后使得这些画面在人们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
可张小文现在要做的是剥夺视觉,不去看视频的画面,从而强调听觉——
肉体碰撞、殴打、皮肉破开、还有金属工具碰擦出的清脆声……
「叮——」
清脆声淹没在低沉的嗡鸣共响下。
不对!
张小文连忙把视频调出来,将进度条往回拉一点。
反复听了几次后,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金属工具摩擦发出的声音,因为在于天拿刀前半秒就能听见了!
是一种非常轻,来自远处的鸟叫声。
他迅即摘下耳机,大声问:「三分零五秒、四分二十三秒、八分十七秒都有鸟叫声,你们听见了吗?」
林修揉着眉梢,将视频调到张小文说的时间点。
几秒后,他跟张小文对视一眼。
「这种鸟叫声我没听过,可能是某种稀有鸟类,马上采集声纹,然后找专家来鉴别鸟类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