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道谢,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合情合理。苏仰刚回头,孟雪诚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步跟了上去,傅文叶呆滞了数秒,才追上他们的脚步。三人在林梓青的病房门口停下,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站在边上等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孟雪诚说:等会儿麻烦你跟着我们进去。他看向苏仰:苏医生有没有别的安排?
没有,进去吧。苏仰抬手敲门,听到林梓青的回应便推门进去。
苏仰再次换上那副公式般的微笑: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林小姐了。
林梓青说:没关系。
苏仰摊开手里的笔记本:中午我给林小姐讲了一个故事,林小姐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林梓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那你们想听什么故事?
苏仰目光如水,温柔地看着她,然而语气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压迫力:关于你的故事。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我们调查过你和你的母亲,所以请你不要撒谎。
林梓青困惑地问:既然你们已经调查过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孟雪诚的声音插了进来:请林小姐配合,早点结束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林梓青靠在床上,慢慢敛去笑意,良久后她略带沙哑的声音慢慢传来。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从出生起就跟着妈妈生活。家里没有钱,妈妈没读过什么书,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小女孩只知道妈妈的脾气一直不好,情绪忽高忽低,经常把小女孩当出气筒,一不高兴就打她。小女孩只能一个人哭,没有人可以帮她。有时候妈妈还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男人回家,那时候小女孩不懂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眼神放空,没有丝毫的感情,像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
后来小女孩长大了,也知道了妈妈的真实职业……好听点,叫性工作者,难听点,叫妓|女。在小女孩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再一次怀孕了。妈妈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好像是本地的商人,家里有点钱,她想着要是能嫁给这个商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林梓青忽然笑了笑:可见她是多么愚蠢,如果真的是个有身份的商人,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嫖|娼?妈妈怀孕这段时间,没有办法继续做生意,开销越来越多,钱越来越不够用,就连房租都拖了好几个月。某天早晨,小女孩起床的时候意外发现床上放着一条新的裙子,妈妈对她很是温柔,给她倒了一杯牛奶,还让她赶紧穿上试试合不合身。小女孩二话不说就把裙子给穿上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妈妈居然会亲手将她推进深渊……
林梓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带颤抖继续说:妈妈让小女孩在家里乖乖等她,她到楼下买点菜很快就回来。小女孩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她的妈妈挺着肚子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小女孩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眼神恐怖极了,他一步一步靠近小女孩,最后抓着小女孩的脚腕。小女孩开始哭着叫妈妈,妈妈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她根本没有理会小女孩,直接把门关上了。无论小女孩怎么挣扎,尖叫,求饶,妈妈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就在门外,她很清楚里面发生着什么。那是她的女儿,明明是她的女儿!林梓青眼里的恨意几乎都要冲破眼眶,她用力拉出一个讽刺的笑意,脆弱地挂在唇边:后来这个妈妈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可能这就是报应。
护士被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吓到了,一直往后退,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她。
苏仰没有多余的表情:邻居呢?没人帮忙吗?
林梓青:住在那个地方的全是一些低贱的人,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会去关心,也没必要去关心。
苏仰抬眼问她:那黄康呢?黄康关心你吗?
林梓青的眼神开始飘忽,瞥见坐在角落的孟雪诚,但是对方并没有理会自己,她只得把目光转去别的地方。片刻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苏仰眼神微微闪动,将话题带回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有没有想过,自己或许不是无意间睡着的,而是妈妈在牛奶里加了安眠药呢?
林梓青眼神空洞,宛若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有嘴巴缓缓活动着:谁知道呢?或许吧。
小女孩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林梓青陷入了一片虚妄:看见马路……看见车子……
病房内一片寂静,苏仰合上笔记本说:谢谢林小姐的故事了,我们先走了。
……
苏仰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资料,孟雪诚靠了过去,问道:你这样直接问她坐在窗边看见了什么,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苏仰:我们可以来做一个实验。
嗯?孟雪诚问:什么实验?
苏仰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字一边说:等下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思考,直接撒谎就可以了。
孟雪诚了解:可以,你问吧。
苏仰写字的手忽然停下,站直看向孟雪诚。
孟雪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苏仰。对方的睫毛卷翘分明,灯光的照耀下,在眼睛下方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阴影。孟雪诚觉得苏仰的眼睛特别干净,像是澄澈见底的湖水一样,湖面倒影着碎光,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
苏仰问他:就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人是谁?
孟雪诚咽了咽口水,随口胡诌:江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