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失敬失敬!哎,你家有没有家传的古瓷啊?我特别稀罕汝瓷,那真是美绝啦!”
凤箫闻言失笑,抬头看着洛宁:
“你说什么哪?什么叫汝瓷古瓷的?你到底是想说汝官窑器,还是说汝窑器?”
洛宁一呆:“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业界里都把这两个名儿搞混了,以汝窑为汝官窑的大有人在。
不过真正懂行的都知道一句话,叫三百窑口立两岸,汝地处处火连天。这三百窑口里,可不全都是能够把东西送进宫里供皇帝挑着砸的官窑啊!”
提起自己熟悉的话题,凤箫笑得温柔。
洛宁心里一动,也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失敬失敬,我只听说过世传汝瓷六十七件半,却不知道原来这世传的汝瓷里,还有官窑民窑的分法。”
“有的,而且官窑民窑也不是一定的定性的,主要是当时的这些窑口也很少有能够长年得到皇帝指定做为官窑器作坊的。大多数都是各窑口选了当年最好的成品先在汝州一带进行初选,然后再从中择最优的几件送进宫里去由皇帝自己选。”
洛宁点头,又说:
“所以才叫官窑的东西最珍贵,是么?”
也许是洛宁问对了话,凤箫难得地好脾气摇头:
“不是。官窑的东西虽然的确是最珍贵,却不只是因为外界所传的那种变态的筛选方法——它的珍贵还在于它那种不可仿制的美。说起这个来,时下很流行的那种盗墓题材的网络小说你看过没有?”
洛宁点了点头,勾了勾嘴:
“嗯,看过几篇,怎么啦?”
“也没什么,只是我偶尔有一次上网搜资料,搜到了一篇最近挺火的盗墓文,然后里面有个情节让我觉得特别搞笑——
说是男主千难万险闯进玉龙山一个清代大将军的墓,就是为了拿一件真真正正的汝官窑明器,还是件儿八十多公分高的大梅瓶儿……当时我就笑喷了。”
洛宁一怔: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但凡对汝窑有点儿了解的,都知道汝窑几乎无大器的。再者,拿汝窑当明器,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凤箫淡淡一笑。
洛宁歪了歪头,看着她:
“为什么汝窑不能当明器?”
“明器就是指人死后的陪葬品,这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知道汝窑之所以珍贵,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釉面儿非常特殊,真品宋代汝官窑是用天然玛瑙粉末烧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
“这就对了。清代崇佛,而且无论哪一家的佛,都有一个七宝之说。这玛瑙就是其中绝对不会少的一种。按当时流传至今的说法,玛瑙属于极阳之物,以此物为釉面儿烧制而成的汝官窑器因为色如晴天碧空,又有七宝之一的玛瑙以火洗炼而成的金星内含,正代表着清阳之气,诸浊阴邪污见者必消退,所以它是万万不得入土陪葬的。
元末明初时期,真正的宋汝官窑就被当成是至阳至清,辟邪消灾的至宝了,历史上再荒唐的皇帝也没一个敢拿它当陪葬的。
中国瓷文化源远流长,可历数诸窑,也只有汝官窑器才会有这样特殊的地位,这也是它珍贵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才觉得可笑。就算你真的不学无术,写小说前至少也得问问百度啊!”
“原来是这样啊……长见识,长见识啦!”洛宁笑着问:
“那为什么还有民窑一说呢?”
“这个……也算是些有争议的地方吧!”
凤箫突然神色黯然下来:“总之还有很多内情啦!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推荐几本书给你看一下,多了解一些不是坏事。”
看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表情,洛宁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于是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就准备回酒店。
他们全然不知,在酒店等着他们的,竟然是那样一幅场景。
——
凤箫的房间内。
此刻房间内站着好几个人,除了她自己,还有洛宁,还有酒店的管理人员,以及几个制服警察。
看着这些人在被翻得如一团废墟般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突然就觉得今天真是跟警察有三生缘分要消费完了。
“请问凤女士,真的没丢什么重要东西吗?”
一位酒店管理方审慎地走过来,看着凤箫。
“我说了,没有。只是少了一张照片而已。不过我有备份……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家的安防不是说做得最好么?”
凤箫不解地问。
听到凤箫说只丢了张照片,酒店管理方松了口气,陪着笑说:
“咱们酒店的安防的确是一直挺好的,警察同志也在这儿,凤女士也可以问一问,咱们这家古城大酒店开业到现在几十年了,像这样的事也只是第二回碰到。”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倒霉?”
凤箫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他这么夸夸其谈,自然更不爽。
洛宁拉了她一把,劝走了那个管理人员,这才低声问她:
“怎么了?那张照片很重要吗?”
凤箫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决定直说:
“咱们刚刚不是还在说有什么民窑官窑什么的吗?那照片就是我认识的一位收藏家朋友交给我的,说希望我能带给一位业界权威,让他给自己断断代,看看到底是不是官窑器。如果是的话……”
看她犹豫了一下,洛宁追问:
“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那很可能汝官窑的历史就要被改写。再直白一点儿说,可能连世界拍卖史上最高价单品拍出记录都要被改一改了。”凤箫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不过我觉得,我那位朋友真是想太多了——那样的东西,从来没见过。要是真有,早就轰动世界了。”
洛宁张了张口,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死在机场的男人,心里一动,面上装作毫无表情,手却背到身后取了手机出来到面前,快速地甩开屏幕,啪啪嗒嗒地发了一条短信给王重。
接着,他合上手机盖,眯眼看了看窗外的西安夜景:
古城,果然是古城。就算这样的事情发生,于它而言,也不过是一场微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