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碰不上……那便是命吧!妾身早备下些东西,若真过不了那一关,官人你可向秦嬷嬷……”她刚望向自小跟着自己的秦嬷嬷,便见她低头躲开自己眼神。
独孤夫人正错愕时,唐国公走向前一步拥住她:“夫人,你我少年结发,我的衣食行止你样样悉知。我又怎么不知你的心思?”
秦嬷嬷垂首,只对独孤夫人行大礼:“夫人,老身无用,国公将夫人准备的休书找了出来当场烧了。”
独孤夫人一时哽咽,抱着孩子潸然落泪。唐国公也难掩伤悲,只是抱紧了娇妻爱子。两夫妻正唏嘘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唐国公面显不悦之色,秦嬷嬷早已走到门前去听。听了片刻,她便转头回报:“有个邋遢中年汉子直闯了进来,说是应榜的。”
唐国公闻言立刻脸一沉:“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一个浪荡汉怎么也放进来……”说到这儿他突然住口,看了眼独孤夫人想一想,向着秦嬷嬷道:“罢了,花厅候茶。”
独孤夫人边安排左右替唐国公换衣,边又接一句:“再让后厅封上千贯大钱,两匹杂色绡。秦嬷嬷,你去嘱咐下国公身边的——若国公喜欢,无论事成与否都将钱封成红礼,先悄悄儿送与那人。若国公不喜欢,便将两匹杂色绡奉上,摆齐了排面给光光彩彩送出去就是。”
看看唐国公闻言不解的眼神,独孤夫人一笑:“官人,钱为死物。但若花在活人身上,便必有活起来的时候。”唐国公向来唯夫人为是,自然点头。
唐国公更衣易履来到花厅,见得那个邋遢汉子。初见之时,只觉这人看着实在是不妥当——虽说满身还算干净,但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东西却带了很不少。甚至还有些东西像货郎贩子用的。
于是唐国公心里就先存了几分怠慢之意,张口问着名字来历,心里寻思着怎么赶紧打发这人走。
那汉子报了名——名讳却极其文雅,姓袁名玑字璇。说非本乡人士,且先住在此处城间。唐国公见他谈吐不凡,心里倒也生出几丝好感,于是又多问一句:“不知却有什么好名字给小儿为名呢?”
袁玑看看唐国公,却先问一句:“敢问国公你心里可真信袁玑么?”
唐国公不料他有此一问,却一怔:“信?信这个……”
李昞一向老实不说假话。自然也不好直言。好在多年庙堂生存,这点儿本事总有,便给了他一个回复:“李昞粗俗,不知袁士子何有此问?”
袁玑点头:“看来国公是不信。无妨。袁某本也不指望国公信——袁某非什么名士豪杰,一身本事也就只够取个名儿。若非事从急迫,也万不敢来国公面前卖这个丑。”
这一番话恳切直率,却说得唐国公略显尴尬,低头以示谢袁玑:“袁士子言谈不俗。若是本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士子莫怪。”
“无妨,袁玑才疏学浅,但偏偏又有些敝帚自珍的怪性儿,唐突冒犯,还请唐国公莫怪——只是,袁玑斗胆再问一次:不知国公可信袁玑为人?”
唐国公见他如此执拗,刚生出一点儿好感又被打翻,神色便再淡几分:“信字虽一人一言,但也非一人一言可立啊……士子当明此理。”
袁玑再笑:“此为通理,袁玑自然明白。奈何国公贵重,所问之事也非同小可——袁玑身为一介匹夫,也确实久闻国公贤名,有报效之心。但到底袁玑也有妻儿之累。若不得国公全心相信在先,袁玑何以托付这一家薄命?
贤若国公,自然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但国公也当知,大凡为士者,也仅为知己者死。”
一番话说得唐国公色变,刚欲坐直身,便听得厅外传来独孤夫人之声:“好一句士为知己者死——仅这句话,便值官人与妾身以性命相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