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叔子的声音道:“陛下不只是长于用兵,还善用巧匠之技,投石机、造船、火器在战阵上同样发挥了作用;又如改进耕种之法,所有人都得到了额外的好处,所以天下对皇帝不满者不多。另外治军也很关键,今日所议勋官制,就是增加皇室开支、惠及将士;军士得到了实际好处,上了战场又能打赢,陛下能不得军心?”
比羊祜年纪还小一些的长辈辛敞叹道:“叔子虽不在朝,却对朝事看得透彻。”
宪英终于平静了一些,沉吟道:“勋官可以出仕,这会影响各家的权势?”
羊耽不动声色道:“反正影响不了我们这样的……在洛阳名声不错的家族(外戚、勋贵、世袭县侯、晋朝顶层)。”
辛敞则道:“勋官只是多了个途径,最终还是要尚书省选举。反倒是那些中正官,经常掣肘选举,让我等做事不便。”
这时叔子才淡然道:“从朝廷全局来看,这是好事。选举不可能让士族控制全部名额,上下完全不流通、绝非长远之计;朝廷若没有途径拉拢寒门庶族之士、任由其遗于野,则下层士人满腹不满,必不利于长治久安。勋官正是一条军功通道,我觉得这样还不够,对于具备其它才能的士人、也应完善上升制度。”
羊耽看了一眼叔子:“卿当入朝,还有很多事能做。”
叔子拱手回应。旁边的宪英想了想:“就算各家不太满意,也不能怎样,以当今皇帝的文治、武功,谁能与之抗衡?幸好皇帝比较宽仁明智,否则这种情况同样挺可怕阿。”
羊耽侧目道:“陛下若没有文治武功,哪能有今日之空前威信?”
宪英听罢笑道:“君言之有理。”
几个亲戚私下谈论了一会皇帝、朝中之事,这时羊耽的两个儿子也来拜见了,于是大家又说了一阵其它话题,然后留辛敞和羊祜在家吃晚饭。羊耽的小儿子叫羊琇,乃宪英四十五岁所生,妇人那个年纪还在生育、确不多见。
到了黄昏时分,宫城里的皇帝秦亮并没有去后宫。他已经去昭阳殿吃饭了,而且只与皇后、王贵妃在一起,费淑妃等人没有过来。
虽然郭太后受策封的消息、上午就已经公诸于众,但是正式的诏书没送来,郭太后还算不上名正言顺!策书、诏命明天上午应该都能准备好,北宫皇后的印玺、制作却要花更长时间,不过只要有了策书、便是有了名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毕竟皇室总要讲究名正言顺和礼仪。只有甄夫人在旁俯首,在郭太后耳边悄悄低声道:“陛下在养精蓄锐?”
郭太后的脸马上紅了,立刻白了甄夫人一眼:“汝有点正形罢,真是口不择言、什么都说得出来!”
偌大的后宫区域,大概也只有甄夫人、敢在郭太后面前嬉笑玩笑,除此之外,即使是做过皇后的甄瑶、也不敢如此,因为甄瑶还叫过郭太后为母后。甄夫人则不同,她连个诰命夫人都不是,却能在郭太后身边百无禁忌,谁叫甄夫人从小就是被郭家养大的?郭太后这一脉都没人了、只有甄氏是她一家的人,她几乎不可能把甄氏怎么样。
甄夫人转头看了一眼侍立的宫女、尚有一段距离,刚才她说话的声音着实也很小,便悻悻道:“别人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郭太后嘴上斥责甄夫人,心里却非常复杂。甄夫人不提还好、一提到与仲明的那种事,郭太后脑海中就想起了那些强煭的触觉,反而愈发急躁难熬。这也怪不得她,已经好几个月没亲近仲明了,两天前虽然见过面、但迎接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别说肌肤之亲,说话都要注意措辞、不敢说得太亲近。
好在无论什么事、郭太后都特别能忍耐,几个月都能忍下来,莫非最后一天睡不着觉?“呼……”郭太后轻轻叹出一口气,然后端起茶蜜缓缓饮了一口。
正月还没过去,洛阳的空气依旧有点冷,郭太后此时竟莫名有点闷热的感受。但她当然知道,要是回屋减衣、肯定马上又会冷。
她甚至有点坐立不安,放下茶碗,立刻又站了起来,故作淡定随意地踱步向窗边。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緊张、急躁、莫名憿动;她也曾有过緊张的经历、但同时也会伴随着担忧畏惧,完全不是现在这种心情,做什么都没耐心,期待又心乱。
甄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郭太后,让她再次想起了当初难以启齿的往事。仲明会不会误解自己的德行?但实际上郭太后第一次见到仲明,便对他很有好感,不只是因为仲明生得年轻俊朗、貌美的男子又不少;还有他的声音、眼神等等,说不清为什么、好像以前就很熟悉亲切,自己原本不是那样的人……只因对方是仲明,她才会去听、甄夫人说那些难言的描述阿。
便是在这样凌乱忐忑的心情之中,她忽然感觉时间都变慢了,短短一个傍晚竟好像十分漫长。
郭太后终于想到、还有事可以做。诸如准备好明天的流程,穿什么衣裳,衣冠的礼制如何等等。郭太后有很多华丽的蚕衣礼服、都已封存,现在又可以翻出来穿,不过为了区别于令君,她寻思应该在服侍上稍微改动一下,譬如把步摇上面、黄金凤凰爵的上端九华,去掉一华改为八个华胜。她能做晋朝的北宫皇后、光明正大与秦亮在一块,已经非常高兴了。
她憿动地权衡了一会,却又觉得、还是不能在接受策书之前穿戴,免得旁人认为、自己真的那么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