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唐咨部的南侧,一群人在塘水附近、找到了一条田坎。人们在吴军将领的催促下,纷纷沿着田坎土路向东进发。
有的人跑到了两侧的荒草地里,踩下去才发现杂草下面有积水、以及淤泥,腿脚立刻陷了进去,随即便传来了“他嬢的”骂声。大伙仿佛变成了鹅一般,纷纷展开双臂保持平衡、在烂泥里跋涉,并想爬上田坎。
很快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动静,一群晋军轻骑从树林里走出来了!他们涌到对面的荒田东边,纷纷翻身下马、取下弓箭。
“噼噼啪啪……”凌乱的弦声顿时响起。顷刻之间,田坎上就有人痛叫,接着那人踉跄摔倒在杂草烂泥里、浑身都是泥污。西边的武将立刻怒吼道:“冲过去,后退者斩!”
连续数人中箭,前面的吴军长矛兵逡巡不前,终于叫刀盾兵顶在了前方,后面的吴兵纷纷取下弓箭反击。弩兵干脆跳进了荒田中,与东边的晋兵对射。
此时陆续有人转头观望,只见西南边的远处、忽然出现了大量人群!这一大片山林的南侧,以前应该是连成片的稻田,此时尽是水塘沼泽、废墟荒田;吴军南下的人马不成军阵,都以长长的队伍在其间寻路南下,成群结队的人忽然出现在视野中、亦是十分壮观!不少心急的人挤到了沼泽烂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然后想挤到路上去,人群看上去乱糟糟一大片。
吴军这么多人都横穿树林、径直往南跑了;这边的吴军将士更加怀疑,拼命要打通东西联系、究竟还有什么用?一群人在荒田中许久都不能前进,在那里冒着箭矢无法后退、又用弓箭乱射对面,终于受不了开始向后远离……
就在这时,被分割在东面的吴军各部,看情况不对、也不再列阵作战,正陆续从林子的北侧、树林之间往东撤退!“隆隆隆”马蹄声中,远处晋军成群的马兵亦已出发,再次朝东边开始移动。
那是晋将文钦率领的马队,一群人马在大战开始后、很快便一路奔袭去了渡口附近;后来却被调了回来、威胁吴军大阵的右翼腹背。如今再次朝东面调动,好像又要去码头那边的豁口开阔地,可谓是反复来回奔波!文钦居然没有怠战,这会依旧带着马群、马不停蹄地迅速往东赶去了!
此时吴军的东路各部,一部分还保持着军阵队列、一部分已几乎变成了慌不择路的溃兵;等到人们一旦离开山林、到达码头北侧的豁口开阔地,必定还要遭受文钦部马队的重创!成群的马兵、追杀起这种乱跑的步卒非常迅速,对付移动中的步兵纵队、也很有机会将其击溃。
自从吴军主力退向了山林附近,不仅未能成功倚靠地形大战,甚至一场大的恶战都没发生,不知不觉之中、两万多大军就散架了?
孙峻有一种败得莫名其妙的感受,但见无数人群都分散在山林南侧、争先恐后地往东南方向跑。他自然明白,此刻自己完全失去了对各部人马的控制,败局已定。
“唉!”孙峻调转坐骑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
吴军虽然骑兵极少,但孙峻这种权臣大将身边,至少也有两三百骑之众。马兵长途行军不见得快,但临时跑路十分迅猛,除非被敌军成建制的骑兵盯上、那是谁也追不上!
孙峻率众先往西南方向绕行,避开了山林南侧地形复杂、人马拥挤的地区,然后再折向东边,朝江岸奔去。
一众人来到江边时,只见许多船已经到了,有斗舰、朦冲,还有大量渔船民船。看见吴军将士挤到岸边、争抢着上船的场面,又有平底船上的人撑着长杆、把船从泥沙浅滩上缓缓推走;孙峻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还是恼怒。
兴许是该庆幸的,毕竟大战至此已无法挽回。虽然各部人马自己跑了,但幸好有许多船来到了渡口南面,现在跑还能多剩下一些兵力。不过尽管如此,孙峻估计、此役起码要折损大半兵力!
一艘斗舰靠近江边,棚上的旗帜来回挥舞。没一会便有吴将乘坐着小船、划到了江畔,上面三人跳下船,向岸边走上来。随即一群吴兵便跳进了江水里,争先恐后地向小船跋涉过去。
这边的人们慢下来、观望远处的情况,孙峻身边的部将劝道:“大将军,先走罢。”
孙峻又沮丧地回头观望了一眼,西北方向一片喧嚣嘈杂、晋军的追兵应该也在靠近。他一言不发,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轻轻踢了马腹一下,一起向江畔过去。
不多时,迎接的将领便避到道路一侧,向孙峻揖拜见礼,呈上帛书。
弯腰的将领沉声道:“仆等从于湖(当涂)来,上午刚收到消息,骠骑将军已在铜官集北大败,我军水师主力损失惨重……”
“啥!”刚刚还有点颓然的孙峻,几乎要从马背上跳起来、瞪大眼睛盯着路边的武将。孙峻身边的将士们也是一阵惊叹哗然。
武将忙道:“仆乃督农校尉部下,必不敢虚言,大将军到达于湖、可问孙校尉!”
孙峻终于回过神来,满面怒气、眼睛似乎也马上红了,用发顫的声音厉声道:“吕据!朝廷调动那么多战船水军给他,中渎水、淮水(秦淮河)的江防都不要了,不然我军为何要渡江攻打邓艾部?他倒好、才几天时间,便能把数万水军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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