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蹙,似乎还在凝神想着什么,便没贸然开口打扰,只静静坐着。片刻后,忽然见他转向自己:“雪至,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趁机结果了王孝坤?”
苏雪至轻声道:“你肯定有你的考虑。”
他苦笑了下,再次看向她,声音无比低沉。
“是,王家确实是我贺家的仇人,是我贺家蒙难的始作俑者。每当我想到我的祖父,想到那座被掘地三尺的老宅,我就满心是恨,我恨不得能立刻手刃仇人。但是现在,我还不能――”
他的额角微微迸起了青筋。他停住,闭目。
苏雪至立刻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他一动不动,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睁开眼睛,等情绪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日本现今国内社会矛盾日益加剧,寄希望发动对外战争,以获取财富,转移矛盾,这个趋势,不但是上层的强烈愿望,就是许多日本的平民也是如此,渴望对外扩张。据说许多村庄的村民,都以将男丁送入军队发往中国为荣,出发的时候,全村人欢送!”
“一个冷血、媚强,不知人性道德为何的狭隘民族!”
他的语气转冷。
“日本人狼子野心,制定计划正式侵略,是迟早的事。我相信那个横川现在来中国,应该就是这个目的。”
“知道为什么要保王孝坤吗?他们想让他死,是因为他们也看得很清楚,现如今,国内只有王孝坤有这个威势,能勉强平衡住各方势力,掌控一个相对稳定的中枢。他如果遇刺身亡,他手下的不同派系必会为了争权而分化,刚刚议了和的南方也会再次动乱。一个国家,失去稳定中枢,群龙无首,再次陷入分裂,掌兵的人忙于相互打仗,对谁有利?”
答案不言而喻。
“猜测没有错的话,如果今晚他们能够成功刺杀,那么很快,侵略就会提上日程。我不能因我个人的家族仇恨而放任不管――”
他猝然停了下来。
苏雪至将他那只微凉的手握得更紧,片刻后,轻声道:“你是对的。我以你为荣。我相信,祖父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理解你的做法。”
他没说话,只将她揽入怀中,随即再次闭目。
骡车继续前行,苏雪至感觉他仿佛在想着什么,便也没再出声打扰,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陪着他。
车外嘈杂声渐起,车速也慢了下来。
火车站到了。
丁春山下车,等着护送上司和小苏入站上车。却没见人下来。
车里,贺汉渚突然间睁眸:“雪至,我刚才一直在想傅明城提及的他们的后手会是什么。我想到了一件事。廖寿光之前曾企图在我的汽车里安装定时炸|弹。日本人对战争蠢蠢欲动,武器方面的研究,比我们先进了许多。你说,他们会不会故技重施……”
他放开苏雪至,坐直身体。
“假设,今晚上的婚礼现场刺杀失手,那么接下来,王孝坤会做什么?”
“肯定会立刻离开……”
“对!所以,如果我是木村,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肯定会利用汽车停在停车场的那段时间派人潜进去,对汽车做手脚。这并不难。只是还有一点,我无法确定……”
他皱了皱眉。
“如果还是安装定时炸|弹,木村怎么能确保炸|弹爆炸的时候,王孝坤人正好在车里?要知道,婚礼现场的刺杀行动,杀手选择什么样的时机,从理论上说,木村是无法精准预判的……”
苏雪至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说:“我知道还有一种炸|弹,原理和定时炸|弹类似。只是引爆机制不同。汽车有电路,钥匙转动,就接通了电路,只要把炸|弹的电路和汽车电路接在一起,当车钥匙转动,电路一通,如同定时到点,炸|弹就会当场引爆!”
贺汉渚如醍醐灌顶,猛地站了起来,弯腰就要下车,突然,他仿佛想到什么,迟疑了下,转头望向苏雪至,面带歉意,欲言又止。
苏雪至立刻就明白了,说:“只要你保证你能安全回来,你尽管去,不用担心我。我在外面等你!”
贺汉渚将她搂在怀里,重重地抱了一抱,用喑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道:“雪至,对不起,不能亲自送你出去。但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苏雪至笑着点头。他亲了她一下,随即放开她,纵身跃下车去,向丁春山匆匆交待了一番,最后吩咐他,先照原计划,先送苏雪至离开。“司令,我去吧!”丁春山道。
“不,这种炸|弹我之前专门研究过,我比你熟悉。另外,我有很重要的话需要和王孝坤讲清楚。我自己去。你只要照我的安排行事,我就不会有事!”
他拍了拍丁春山的肩,示意苏雪至入站,随即转身,奔向附近一辆正开来的汽车,张开双臂,挡了下来。
车主是个有名的京师富商,没认出贺汉渚,见是一个满脸胡渣戴着帽子的人拦车,大怒,正要打发司机下去对付,没想到那人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车门,手里握着一把枪,摇了摇,命人全部下来。
那司机兼着保镖,身边也带枪,见状,悄悄要摸,还没碰到,手腕一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人给扭住脱臼,当场便疼得冷汗直冒,再也动弹不得。
火车站外竟遇公然打劫,富商震惊之余,见这人形貌可怖,下手凶悍,不敢不从,急忙下车。
贺汉渚上去,立刻调转车头,驾车,朝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