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只见上面写道:“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复外,俱以签帖进入。
窃唯农蚕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以仰生也,是以圣王重之。
窃闻太宗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坐,问以民间疾苦,劳之以帛。
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故也。
真宗乳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自幼闻之;
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精当。
自非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
是故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王安石、吕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算法,昭帝罢之。
唐代宗纵宦官求赂遗,置客者,拘滞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月进羡馀,顺帝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
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乎!”
苏油大惊:“司马公,这道奏章上不得!否则即入小人彀中也!”
司马光问道:“为何?”
苏油现在心里充满了蔡确当年对上王珪的无奈:“司马公是受了朝中流言蛊惑的影响,如今有种说法,乃陛下当三年无改陛下之道,是为诚孝,否则是不孝,对吧?”
司马光点头:“正是,所谓‘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道奏章正是针对此说,劝太皇太后坚定信心。”
“明润却因何说是入小人彀中?”
苏油心里狂翻白眼:“司马公,不管是以子改父,还是以母改子,落脚点都在一个‘改’字上。”
“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司马公之改,还是太皇太后陛下之改,所改者,乃不良之法,而绝非先王之道!”
“这一点,一定要辨析明白!”
“先帝在日,已容我在汴京改了青苗、市易,在陕西改了保马、保甲,而他自己,亲自下旨在汴京改了免行,在相州改了保马。”
“可见先帝之志,从来都在善体元元,不惮改正。”
“我们如今所为,正是秉承先帝志道之要,以富国安民为务。”
“法利于国家百姓者,存留之;不利于国家百姓者,去易之。”
“元丰以来,先帝一直就在践行此道,怎么能说陛下如今是改了先王之道呢?”
吕公著在这方面远比司马光强:“对!明润这番话才是正理,幸好君实你让明润看了,不然这道奏章上去,就坐实了改易先帝之道的口舌!”
苏油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汽灯旁的火柴,直接将司马光的这道奏章给点燃后丢进火盆:“相公,宰执之要,在调和鼎鼐,平息矛盾,而不是激发矛盾和冲突。”
“朝中如今已经够乱了,大失元丰五年以来的清宁气象。”
“禹玉相公就算身有百短,这一点之长,也足值相公明鉴。”
说完对司马光和吕公著深揖一礼,转身离去。
司马光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盆里的纸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他直接烧了我的奏章!连王介甫都不敢!”
“奏章没上去之前,就不能叫奏章。”吕公著呵呵笑道:“明润终究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君实,有他拾遗补阙,吾辈无忧也。”
司马光有些担忧:“太皇太后那里,我荐明润为尚书左丞,晦叔你荐其为同知枢密院事,都被留中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吕公著叹息一声:“明润这样的特例,不论年岁只论资历,怕是给个同军国平章事方才妥当,但这事只能出于中旨,奏章可是无人敢上啊……”
司马光也叹息:“那就再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