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猪院,惠明和尚走了过来,一身短打僧袍,腰间却系着油厨的围裙:“老客来了,里请上座!好叫公爷得知,今日一大早和尚就去守着肉铺,取到了最生鲜的里脊,肝腰,还有一份臀刀,可没敢马虎!”
梁屹多埋不由得觉得大宋处处光怪陆离:“和……和尚?”
苏油说道:“惠明和尚烧猪的手艺可是一绝,对了,庙里道隆大和尚藏着好香,惠明一会儿你去取些过来,庙里玩香的高手很多吧?把人也请来,这个我是苦手。”
惠明说道:“不用叨扰主持大和尚,澄晖家梵嫂就是大行家,当年香艳盖京华,这事儿交给她就行了,沙弥童子,去,叫梵嫂过来。”
“别别别……”苏油赶紧制止,将翠玉炉交给小沙弥:“人不用到,有请梵嫂将香炉料理好,小法师你再端过来就行了。”
惠明一副拉皮条大茶壶的贱样:“国公真不想见见梵嫂?京中浮浪子弟等闲见不着,不过对公爷你可是仰慕已久,一招准来!”
“滚!”苏油给了惠明一脚:“认真弄吃的!料理得不好,我就告诉道隆大和尚,赶你去五台山挂单!”
五台山如今在宋辽边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赶走过度热情的惠明,苏油这才开始给梁屹多埋烹茶:“让都指挥见笑了。”
梁屹多埋哭笑不得:“这大相国寺的和尚,这个……市井之气蛮重的。”
苏油笑道:“这些就不是正经和尚,更像是依附相国寺谋食的市民。以前贪图的是一份免税。”
“如今大相国寺为天下寺观表率,开封府辖内的僧田,在我任府尹时起,就需要缴纳田赋。后来卖香药,又需要缴纳坐税。”
“现在惠明他们看上的,却是大相国寺这里兴旺的人气了。”
梁屹多埋说道:“僧人在西夏也是大负担,国人奉养僧侣,开窟造像,靡耗也是不小。”
苏油说道:“其实只要一体纳税,不要成为国家负担,喜欢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且有能力承担,我觉得也没什么。”
梁屹多埋摇头:“哪里这么简单,就如国公所言,他们贪图的,是依附寺庙减免的那点税额,最后亏的,还是国家。”
苏油给梁屹多埋添上茶:“慢慢来就是了,知道不对还不做纠正,那就是当政者的失职。”
两人闲聊了一阵,就见小沙弥捧着翠玉香炉过来:“梵嫂说,她给学士用的古龙涎四和之法,初味是南海素馨,之后是福建茉莉,久后还有龙麝和沉檀,以龙涎贯散之。不知可合学士之意?”
苏油点头:“素馨、茉莉,伴茶都是极好的,之后佐酒用龙麝和沉檀,也是佳妙,多谢她有心了。”
小沙弥说道:“梵嫂还说,要是国公下次得便,龙涎香请自己带来。东西太精贵,她那里也不多,其余香料,倒是不碍的。”
苏油赶紧道歉:“是是,是我给人家添麻烦了,你转告她,说我对她配的香很满意,下次过来我送她一些龙涎香便是。”
小沙弥将香炉摆放到桌边的高凳上,果然暗香习习,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苏油摸出一个小银币:“这个是舶来小钱,价值一百文,京中倒是不多见,给你拿去玩耍。”
小沙弥双手接过,又合什一礼,这才走了。
梁屹多埋感慨:“国公既富且贵,却不以富贵骄人,实在难得。”
苏油又给梁屹多埋添茶:“你又想多了,我不以富贵骄人其实容易,他们不因富贵易色,这才是真正的难得,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
和梁屹多埋礼让了一次,各自饮了一杯,苏油才说道:“节前就听说都指挥使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梁屹多埋说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初次出任使节,害怕失仪,想着宋国朝堂之上,只与国公有旧,便想觍颜求教一二,想了解一下,大宋如今对我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