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休噗通就跪倒了:“都监,下官一直尽忠职守,黄河不会从下官这里决口的。”
窦仕将他扶了起来:“跟你没有关系,是我们要在这里开渠分流,减缓下游曹村埽的防洪压力。”
“使不得啊……”陈休吓得脸都白了:“自古未闻有决堤分洪一说,一旦把控不住,重现汉朝那场灾难,那是诛灭九族之祸!”
窦仕苦笑道:“第四道洪峰已过汲县,这道洪水来的凶烈,如果不分洪,下游曹村一带几处大埽必决,灾难会更加严重。”
陈休傻了:“谁说的?”
“陈山长说的。”
陈休闭嘴了。
陈山长说地球是圆的,地球就真的是圆的;陈山长说五星围着太阳转,五星就真的围着太阳转。
在理工高层当中,陈山长就是半神之体,言出法随,底下一帮子精英,正在完善那个模型。
而即便是给陈山长搞运算的那帮子人,都已经是陈休需要仰望的存在。
想了一阵:“要让大堤决口,也不容易吧?”
陈昭明将地图打开:“我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洪峰过境的时候,炸开决口,开始分流。”
“但是需要控制分洪的水量,而且待到洪峰过去,又需要重新将决口合龙。”
“因此这里决口的大小,还有时点,乃是关键。”
陈休愣了一下:“关键不是扒堤民夫和人力吗?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陈昭明说道:“这个不劳巡防操心,你要做的,是组织民壮,物资,为后续合龙大堤做准备;还有,你熟悉这一带的地势水情,在何处开口比较好?”
陈休对自己的防区异常熟悉,对着图上一指:“这里!就在上游两里,如今那里还堆着工料,我的本意,是趁这段时间最后加固一下的,也是现在防区内最薄弱的地方。”
陈昭明在地图上根据等高线画了一条线:“那河决之后,水流就会如此泻下,陈巡防,窦监丞,去看一看吧。”
窦仕点头:“走吧。”
来到上游,这里堆放着不少的物资,水泥预制件,沙袋,堤下还停泊着几艘平底船,船上都是竹石笼子。
一名老河工上来,面色黧黑,满脸都是河风吹出的皱纹,眼中翻着泪花:“几位上官,听娃子们说,要扒了堤防?我们辛辛苦苦一年,才将大堤完固起来,如今为何要扒掉?大堤下面,就是乡亲们的家,可使不得啊……”
陈休怒道:“老郭头,这是朝中来的景润学士,当世天文数算第一人,休得冲撞!”
陈昭明摆了摆手,将老郭头扶起来:“老人家看来也是老河工了,堤外那些石料船,是你准备的吧?”
老郭头说道:“我想着有备无患,这是祖上治河传下来的,如果有决,就凿沉石料船,当年五丈深的决口,祖上便是这样堵住的。”
陈昭明点头:“有老人家在,那我们就更有信心了,巡防,赶紧组织人手运输物资,老人家,你来看。”
拉着老郭头走到监工的小棚子里,将地图展开:“洪峰还有两个时辰,就会经过这里,水线将比现还要高六尺。”
老郭头也是老河工了,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守不住了……曹村……曹村完了……我们一年的辛苦……完了……”
陈昭明摇头:“不,还有救!只要我们能够将洪峰水线位置降低一些……”
“五尺!啊不,两尺!前年尚需五尺,今年,低两尺就够了!”老郭头一下子也明白了过来。
陈昭明一拍桌子:“对,所以我们要将这必须降低的两尺,从这里分出去!”
老郭头嘴角哆嗦,抬起头看着陈昭明:“学士,会死人的啊……”